方逸之说:“先让他等着!子画,你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将码头再扩大一些?现在南阳的运河基本疏通了,往来的货船日益增多,这码头这么小,容纳不下啊!”
师爷深有同感:“确实应该扩大一些,货栈也应该扩建了,货物太多,装不下啊!”
方逸之捋着胡子说:“对啊,货栈多了,就能收到更多租金,租金多了,我们的收入也就多了……是不是应该召集十三县的官绅商议一下改造码头的事情?”
师爷说:“不用了吧?这是南阳府城的事情,我们自己就能解决……”
这两位就这样守在码头边,连说带比划的谈论着改造码头增加收入的事情,完全把荆襄巡抚给抛到了九宵云外。直到一个时辰后,方应秋亲自跑过来提醒,方逸之才省起还有这么一位重要的客人在等着自己,连声说“罪过,罪过”,慢腾腾的打道回府。
府衙里,荆襄巡抚气得鼻子冒烟了,他在这里坐了整整一个时辰,方逸之没见着不说,茶都没喝到一杯,能不气吗?看到方逸之,他就有种扑过来掐死他的冲动。但是现在有求于人,他也没办法,只好按捺住火气向方逸之拱了拱手,然后就是一阵毫无营养的寒暄,简单的说,就是废话。跟杨梦龙打交道久了,方逸之也养成了有话直说的好习惯,如果哪个下属敢在他面前炫耀辞章扯半天都扯不到正题,他百分之百会直接叫他滚蛋,大爷我管着六七十万人的吃喝拉撒,忙得脚跟打后脑勺,没时间跟你磨牙!但是现在他却一反常叹,笑眯眯的跟荆襄知府哼哼哈哈,比赛着说废话的本事,反正就是不入主题。
绕了半天还是没绕到正题,荆襄知府有点吃不住劲了,硬梆梆的说:“……实不相瞒,某是专程为荆襄叛乱而来的!”
方逸之大吃一惊:“荆襄叛乱?荆襄发生叛乱啦?什么时候的事情?哎哟,这可糟糕了,湖广可是大明的粮仓啊,这一乱可是要动摇国家根基的啊,这可如何是好?”
演得是七情上脸,但怎么看都像是幸灾乐祸……
荆襄巡抚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咬牙说:“方大人,咱们开门见山吧!那些叛军残害乡绅,屠戮百姓,穷凶极恶,人神共愤,只是现在朝廷力不从心,无法在短时间内将他们扑灭……某希望你们不要再向他们提供粮食、铁料等物资了,这可是资敌!”
方逸之又吃了一惊:“我们什么时候向叛军提供过这些物资啊?本官身为朝廷命官,代天子治理一方,虽说没别的本事,但是也知道忠义二字,如何敢做这等勾结草寇之事?大人,话可不能乱说,会出人命的!”
荆襄巡抚捏紧拳头,死命按捺住,语气就有点冲了:“你是没有,但是你南阳的商人却天天把成船的物资运往叛军控制的地区低价向叛军出售,这跟资敌有何区别!”
方逸之慢吞吞的说:“当然有区别了。是南阳商人干的,你找他们好了,找本官干嘛?”
“你————”荆襄巡抚终于发怒了,大声说:“方大人,大家同朝为官,纵使我等在磷矿供应上有些得罪的地方,你也不用做得这么绝吧?如果你不能阻止南阳的商人资敌,本官定要上奏朝廷,狠狠的参你一本,你好自为之!”说完连茶都不喝了,拂袖而去。
方逸之笑呵呵的说:“好走,不送啊,有空常来坐坐。”等这位走远了,他的嘴角悄然露出一抹冷笑:“上奏朝廷,狠狠的参本官一本?你还是先保住自己的老命再说吧!”
方应秋有些担忧:“爹,我们这样做是在与整个湖广文官集团为敌啊,你就不怕朝廷发怒吗?”
方逸之看了儿子一眼,摇头说:“你啊,还是太天真了!为父在南阳所做的一切,哪一桩不是称得上离经叛道的?朝廷真要计较,为父死十次都不够了。但朝廷到现在都不敢动为父,因为为父背后有六七十万人在给为父撑腰!这几十万百姓,就是为父的靠山!如果为父向湖广文臣集团妥协,伤害了南阳百姓的利益,那么恐怕不等朝廷发怒,为父便死无葬身之地了!”
方应秋大吃一惊:“有这么严重!?”
方逸之说:“比你想的还要严重……从为父答应杨梦龙大兴工商业,大办教育的那一刻开始,为父便没有退路了,除了南阳的百万百姓,天下尽皆为父的敌人,他们就等着我失去这座大靠山,然后扑上来将我撕成碎片呢!不过,他们不会得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