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知道这话难听,就只能在心里默默的叨叨。
主治医生也过来和他聊过,内容和之前陆云泽告诉他的差不多——就是说得了个溃疡,但比较大,不治疗好了以后会有麻烦。医生也不是第一次唬人了,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把那些可怕的后续结果再一描述,曾老头顿时就听话了。
他挠着头觉得自己这回可真受罪,但还能怎么样呢?哎,就浪费一两千块钱吧。
医生说他起码要住两个星期,曾国强这会儿就乖乖点头,之后面对着外孙时也不说要回家的事情了。他的配合让医生好生夸奖了一番,也是这段时间唯一让陆云泽能够稍微松一口气的地方。至于治疗策略,因为放疗涉及照射的问题,化疗也会有比较严重的全身反应,医生最终还是先用着普通的抗癌药物,看一看有没有效果。
这样的决定也是在结合患者家庭条件的情况下做出的,患者家属出于愧疚难以下决心,总需要他们医生来当这个无情的人。
一个星期几乎是眨眼就过去了。
挂点普通的药水,曾国强精神状态真的不错,每天都能下楼去医院的花园里溜达溜达,然后在医生查房的时候回来,查完房之后继续下去散步。护士一般是十点钟过来给他挂水,他就老老实实地挂,吃个饭稍微睡一会儿。虽然很想回家,但总之也就剩最后七天了,曾老头心里接受良好,觉得自己完全可以一个人住院。
“么儿,你回去呗。”他哄着自己的外孙,外孙一直陪着他,这些天都没睡好,眼睛下面发青了都,“你要开学了,不去报道可不行。”
陆云泽低着头在削梨子,心情苦涩,“嗯,是要回学校了。”
他姥爷得了这样重的病,又只有他一个亲人,他是真的做不到跑回去像往常一样上学。但姥爷说的也没有错,不回去报道,就相当于自己放弃学籍,这算什么事呢?所以他肯定要回去一趟,回去告诉辅导员,请个假,实在不行就延毕……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想申请一点额外的贫困生奖学金,贫困生补助。
虽然不会有多少钱,但在如今的情况下,多一枚硬币都是好的。
陆云泽又一次垂下了眸。
他已经许久没有好好休息了,身体已经无力但却又感觉不到疲惫。他回上海那天,曾姥爷还一路把他送去火车站,看着外孙上车之后才走。当初回平县的那个夜晚,他也感觉很糟糕,很仓皇,很痛苦;但此刻陆云泽才意识到,那些苦根本都不算什么。
他看着窗外不断略过的农田,心底又一次浮现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贺邵承……
嘴唇死死的抿紧了,陆云泽逼迫着自己把这三个字踢出去。
他不能想……他决不能这样想……这是变态的事情,是一辈子都要挺不起脊梁骨的事情。如果姥爷知道他去做了这种人,姥爷肯定情愿放弃治疗,也不会用他借来的一分钱。
冷气吸入口鼻,陆云泽闭上了眼睛,努力地让自己冷静下去。
他到校时学校已经来了不少人,整个校园都重新恢复了热闹。虽然此时的气温还不高,但毕竟是春天要来了,路边景观带的灌木丛都长出了一点嫩芽。门口的咖啡厅也闪烁着霓虹灯招牌,穿着得体的年轻人正优雅地捧着咖啡杯在交谈。陆云泽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拎着行李闷头进了宿舍。
宿舍里一个舍友已经到了,正在那里洗自己馊掉的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