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寰起身,放轻手脚走到架子边去舀水拧帕子,她左手现在还不太灵活,舀水的葫芦不小心撞到了铜盆上。
叮咚一声,赵璎珞抬起头,泪眼蒙蒙看着吊着一只手臂,瘦得好似要被风吹走的赵寰。
赵璎珞再也忍不住,起身奔上前,从背后贴住了赵寰,痛哭着道:“阿娘走的时候,让我们几个同胞兄妹要互相照应,二十七娘在路上就没了,她才十三岁,那些畜生......她才十三岁啊!”
二十七娘是王贵妃所出七个儿女中,活下来最小的贤福帝姬赵金儿。在路上受尽折辱,没能熬过去。
赵璎珞没提她们的亲兄赵植,哭声中,多了几分愧疚:“二十一娘,我也对不起你。在路上的时候,你小产了,我却没能看顾你一二。那些日子,我都不敢去想,你如何独自熬了过来。如今,你不但救了我,还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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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顾我。我以后有何脸面,去见阿娘。”
赵寰后背被赵璎珞的眼泪濡湿,直透进心里,又沉又酸痛难当。
放下葫芦,赵寰转过身,轻抚着赵璎珞的肩膀,宽慰她道:“这些不怪你。真不怪你,当时你自顾不暇,谁都不容易。如今,这些都过去了......”
“过不去!”赵璎珞突然拔高了声音,厉声打断了赵寰的话。她脚步飞快,在屋子里如困兽般打转,呼吸沉重,不断尖声道:“过不去!这些畜生,畜生!”
赵寰望着陷入疯狂的赵璎珞,眼睛渐渐湿润。
她们在命运的车轮上,一直不断向前。出生,成长,赐婚。到了分叉口,丝毫不给她们选择的机会,直接推向了深渊。
“十九娘,你想不想报仇?”赵寰抬头,眨回眼里的泪,问。
赵璎珞脚步微顿,猛地回头看向赵寰。眼里炙热的恨,连着她苍白的脸一同泛起了不正常的红,咬牙切齿道:“我活着的每一天,都想着要报仇!我恨不得将金人千刀万剐,将赵佶赵恒赵构,朝堂上那群狗官,全部千刀万剐!”
赵寰怔了下,含泪笑着道:“好。你好好养着身体,吃好睡好。过两天,我就带你去报仇!”
大张旗鼓请郎中的消息传出去,陆陆续续有近十个郎中前来应差。
对于探子,赵寰早就布置好,由着他们诊治,打探预备好给他们的消息。
赵寰的手臂也被他们诊断过,每人皆摇头,称她手必废无疑。
除了请郎中,还有些被金人掳来的大宋百姓,听到消息后,拖家带口前来投奔。
宾县空前的热闹,林大文与刑秉懿,韩皎等人,忙着登记录入名册,接待安置。
另一边,赵寰领着选出来的射箭好手,加上与赵璎珞情形相似的小娘子们。共计近五百人马,悄无声息离开宾县,朝大都方向疾驰而去。
赵寰分了一半兵马在大都,由祝荣负责领兵,救回余下的近百人。她则带着其他剩余的兵马,前去了五国城。
五国城比宾县还要荒凉,他们一路抄小道,摸到离城一里地处,都无人发现。
天色已晚,斥候已前去探具体情形,赵寰他们寻了僻静之地,扎营休息。
斥候探到消息回来,禀报道:“回二十一娘,土城墙约莫半人高,城门处有金兵把守,每半个时辰换值。我趁黑摸到偏僻处,翻墙进去在外围打探过一番。可惜天气太冷,兵丁都在毡帐中,看不出来具体有多少人。数了下毡帐,估摸着有近五百的兵力。”
金人中不乏聪明人,赵寰不怕他们聪明,就怕他们不聪明。
按照聪明人的想法,他们会直接赶回汴京,去秦岭或者淮河一线,有大宋军队驻扎的地方。与大宋军队会师,由他们护送回大宋。
而金人的各路军,眼下正在与大宋作战。他们队伍中小娘子多,车马不足,行驶得缓慢。
如今她这个领头人物,如今还断了手臂,无法再继续上阵打仗。
待金兵回程,便能顺手将他们收拾了。说不定还能拿着他们,再次羞辱,或者敲诈大宋一笔。
另外的一种做法,就是派兵前来追捕围剿他们。拿赵佶他们来威胁赵寰投降,以孝道以及忠君来镇压她。
最次,拿赵寰去换赵佶,扬言只要交出她,便能放过其他人。
以她的一命,换取其他几千人的命。她这个主心骨一去,他们也就散了。与每个地方的各种反抗一样,被血腥镇压下去。
他们万万想不到,赵寰能与他们豪赌一场,敢在此时还能杀个回马枪!
赵寰不给他们任何一种机会,队伍不断壮大,她的喜悦与压力并存,粮草是横在她面前最大的难题。
她一路急行军,就是要赶在他们捉赵佶之前到这里,顺手抢粮食与兵器。
赵佶活着是耻辱恶心,死了又便宜他。赵寰还没考虑好,是将他或者赵恒,随便捉一个,扔回赵构身边。让他们去狗咬狗,互相猜忌残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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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将赵佶杀了,将他的尸首弄到大都乱葬岗前,跪在那里赎罪,
以少对多,对这一仗,赵寰并不担心。杀个金兵措手不及是一回事,主要是这群已经快在疯癫边缘,恨意凛冽的娘子军们。
她们不怕死,能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赵寰扫过毡帐内杀气腾腾的赵璎珞们,道:“先用干粮歇息,待子夜时分,随我前去杀金贼报仇,抢了他们的粮食兵器马匹,救回我们的同胞亲人们!”
赵璎珞眼神沉沉,问道:“二十一娘,这些亲人们,可包含太上皇他们?”
第39章
春日的雨,下到了汴京时,就只些微润湿了一层尘埃。
天还阴沉着,灰色的云朵飘过,压抑得令人心烦气躁。
眼见就要开始春耕,若雨下不透,庄稼收成不好,原本苦的百姓,将会雪上加霜。
“东家,东家!”幕僚李齐鸣从外面提着长衫下摆,急匆匆走来,喊住了正欲转身回屋的辛赞。
辛赞停下脚步,回头看去,眉心的纹路更深了,道:“何事这般慌乱?”
李齐鸣紧张四望后,探头过去,低声说了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