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瑜自嘲似的笑了一聲,輕聲剖白道:「其實寫下那張字條,不僅是出於恨,也有我的嫉妒,甚至在我眼里,父皇想來對你關懷備至,手把手的教你寫字,教你騎馬射箭,作畫撫琴,此前似乎從未對你有過苛責,你身上也流著『乾乾淨淨』的漢人血液,他不必一面疼愛你的母親,一面將你視作眼中釘刺。」
他和蕭琳已經行至門前,停下腳步。
「所以我當時很想看看你們二人互生嫌隙,兩敗俱傷的模樣,現在我看到了。」
蕭瑜看到了,卻依舊不覺得痛快,就像是他前世殺了那麼多仇人,仗殺,凌遲,炮烙,用盡殘忍手段宣洩心頭之恨。
可是他只覺得悵然若失。
冬兒從前只是聽說過京城與幽州交界處清秀山林間有一處行宮,乃是前朝宮苑修繕後所得,冬暖夏涼,乃是一處寶地,只是她在宮中當差,做著末流的粗使宮女,自然沒有眼力去親自一見。
她也已有許多日不見蕭瑜,他似乎很是忙碌,或許他就要一舉成功了吧,冬兒不知道,她真心的期盼蕭瑜的大業得報,也是真心的思念他,即便不知那些個中波詭雲涌。
冬兒從馬車上下來,據說此處距離行宮還有十幾里路程,她問湘琴要不要一下車看看景色,湘琴抬起帘子遙遙望了望遠處山巒之間一片黛色,眉目之間的愁情並未舒緩一二。
她握住冬兒的手定了定心神,搖了搖頭。
「姐姐,你若是休息好了,便還是快些趕路吧……我只怕耽誤了時辰,辜負了殿下他們的信任和囑託。」
「不會的不會的,你不要想太多了,蕭瑜和二殿下他們那麼信任你,是因為你一定可以做到,卻不是逼迫你去做什麼違背心跡之事……可惜我什麼都不會,什麼都不懂,也不能幫到你們什麼……總之你放寬心,有宋大人在,有殿下他們在,今日過後,你的父親和伯父他們就會沉冤昭雪了。」
冬兒笑著安撫她,她又未嘗不為蕭瑜感到擔憂。
湘琴本想說「但願如此」,可是話到了唇邊,卻也變成了「好,一定可以的。」
這條路她未嘗不想嘗試去走,可是當日看來,卻又誠然是前路渺茫。
她不解蕭瑜信中之語,不明白他為何如此篤定自己一定可以做到。
進京告御狀,敲登聞鼓,殿前鳴冤,湘琴曾想過自己寧願橫死京中,也要憑著這最後的氣力,為昔年不平之事鳴冤,哪怕只是殺了劉小大,也好,總是能討回一些公道。
蕭瑜卻說,殺了劉小大不是公道,告發王譜,何傳持亦非公道,若是還有昏聵的帝王在任,普天之下,不只有多少清白無罪的人家因為皇權橫死,又有多少惡賊逍遙法外。
今日湘琴要控告之人絕非劉王之輩,而是當今至高無上的天子,如今中原的皇帝,蕭競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