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半靠在蕭瑜身上,為他洗淨了身體,為他攥干髮絲間的水漬,又為他在翻找出了薰香點燃,挽著他的手坐在鏡前,為他梳好髮髻。
青煙裊裊,隔斷出難喻的因由,蕭瑜呢喃說這是他自由時起就喜歡的香料,又恍惚問:「你是冬兒?」
「是我啊——殿下為什麼不多給自己準備些衣服,今日你便要登基稱帝了,一定要穿得花貴一些。」
「我知道了,我們去讓人準備吧。」
他不顧冬兒的梳子還沒放下,拉起她的手向殿門走去,短短几步路,他走得格外堅決,可這毫無猶豫的步履在殿門前停住了,蕭瑜轉過身,難得又笑了,冬兒還是喜歡他笑著的樣子。
他笑說著:「我知道你是冬兒,可你也不是冬兒,你跟著我受了太多苦,我知道你不後悔,可是我忘不掉你的眼神,絕不是像如今這樣不知憂慮,即便心中傷懷,卻不曾失去神采——」
他輕輕推了冬兒一把,不等她驚呼一聲,掙脫她的手,殿門轟然關閉,任憑冬兒如何拍打苦求,他也不會再打開了。
蕭瑜背靠著門,緩緩滑落在冰涼刺骨的地磚上懷抱雙膝,這是他為數不多能給自己安慰的方式。
冬兒的視線中便只剩下這一道門,身後是無邊的黑暗,她哀求著,哭喊著,希望蕭瑜打開門,最終沒了力氣,跪倒在門前。
「冬兒,」蕭瑜良久之後才哽咽說道,「不管你去了哪裡,如今是化作仙童還是一縷幽魂,我看到你神色奕奕,便知道我不能留下你,你過得很好,這樣我就心滿意足了,我知道你不能留下,若是強行留下,或許要被上天懲罰,又或是要忍受什麼難言的苦楚,我不願意你這樣做,你明白了嗎?」
原來他早就知道了,冬兒甚至不知道他是從哪一刻開始,便已經做好了放手她離開的打算了。她泣不成聲,她知道蕭瑜的心意,可是她還是放心不下。
「快走吧!」蕭瑜的聲音提高了幾分,就像當初兩人在宜蘭園初見的時候,他用那種滿懷歉疚的憤怒呼喊道,「你就不該回來,你不明白嗎?」
只是這一次,他不會再說出傷人的話語了。
冬兒擦乾淚水,扶著刺痛的心口靠緊門板坐好,她知道蕭瑜如今還在門前,他還聽得到自己說話。
「蕭瑜,我不是仙童,也不是什麼鬼魂,我方才和你說來世的事,是真的,我是從那里前來看你的,我們的緣分沒有盡,你沒有忘記過我,所以或許是上天恩賜,我們都有重來一世的機會,這一次,你沒有受到傷害,你的親人都還在,我們在一起沒有一日的傷心埋怨,你教我讀書寫字,和我成親,去為天下不平之事懲奸除惡,去遊歷山川草原,你成功報仇,登上了皇位,就像你許諾的那樣讓我做皇后,我們成了真正的夫妻,你告訴我有關我們前世的事情……」
冬兒眼淚漣漣,敘敘說了許久,蕭瑜亦靜靜聽著,他的心緒平靜下來,柔聲問道:
「我都信,只是我還是想問,來世的我對你真的很好,不再讓你傷心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