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奕白在純妃面上見到了難以置信、妒忌、嘲弄……複雜的情緒混在一處。
這很少有,母妃一向沉得住氣。除非是大事,還是她沒預料到的大事。
「看來咱們都錯了,你、我、皇后……乃至太后。」純妃自嘲道,眼底閃過怨恨。
「我終於知道,你父皇為何遲遲不立太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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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氓》
第74章 京醬肉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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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聲是規律的、寒涼的, 融入偌大的太液池後便再無蹤影。水面被敲打出漣漪,一圈圈盪向四周。漣漪下是五彩斑斕的鯉魚,爭相冒出頭來呼吸,明亮的色彩在陰鬱氛圍中格外顯眼。
池奕白撐著綢傘走在湖畔, 嘩嘩啦啦的落雨如線, 摔在地上又濺到袍角, 淺色的袍角印下不均勻的水漬。他步子略快,也不全是因為雨天,只是驀地想逃避什麼。
地面的鵝卵石濕滑,他繞開石子路,止步在一座四方攢尖小亭前。
「殿下不回宮嗎?」內侍打著把灰青油傘, 隨之停下。二殿下自純妃宮中出來後便一路沉默, 顯然心緒不佳。
「嗯。」池奕白邁入小亭, 將傘合上交給身旁宮人, 眼睛望向遠處。
勤政殿高大宏偉, 在灰暗背景下隱約露出邊角, 遙遠而模糊。
正如他那位叫人看不清的父皇。
不可否認,這是作為帝王的首要素養。只是將天下做棋盤、眾人作棋子時, 俯視眾生的人當然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而被當成墊腳石還不自知的人只收穫了大夢一場。
一隻墨藍蝴蝶托著沉重的翅膀墜入涼亭, 安靜落在深褐靠椅邊緣, 仿佛下一秒便要掉在冷硬的磚石地面。
莊生曉夢迷蝴蝶。
莊生在大夢裡化蝶,至少還是有些自在的。
池奕白從恍惚中回神,鮮有地起了三分憐憫。他將蝴蝶輕輕推至靠椅里側, 隨後繼續佇立亭中, 吸了口潮濕的空氣, 帶著沉甸甸的花香。
純妃的話在他腦海里揮之不去, 宣告了之前的白費氣力。
若池弋珂當真是父皇之前最看重的皇子,又豈會任由他殘疾孤僻,一人煢煢孑立?
若宸妃當真是父皇最喜愛的妃子,又怎會讓她無緣無故病死深宮?
都不過是幌子罷了。
說來真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