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見過安安靜靜側躺在床榻的聞昭穗,尤其是在她十分依賴貼在自己手背的情狀下。池弋珂既想進一步挨著昏睡的她,又想將她叫醒,讓她瞪大眼睛瞧仔細了身前的人究竟是誰。
他想見她更多的樣子。抑制不住地想。
她方才的脖頸潔白纖細,鎖骨像是什麼勾人的利器,迷濛中的輕哼像是撩撥琴弦的手。他自認勉強守著那些無用的禮教,才將被子給她蓋好,掩去底下柔軟的馨香。
如果能把她鎖起來就好了,只給他一個人看。
蝴蝶沒有掉入湖水,看蝴蝶的人卻要兀自溺死在其中了。
可蝴蝶不知道。
她怎麼能不知道呢?
池弋珂眼神黯了一息。
蝴蝶不僅不知道,還睡得更沉了。
池弋珂抽出手,指尖描摹著她寧靜的眉眼,如臨帖般認真,像是對待精緻易碎的琉璃。
他將才看了眼桌上遺留的藥方,是尋常換季時易得的溫症。唔,不用擔心她碎掉了。
她就像塊暖玉般明晃晃,照在許多人身上。
可她頭腦混亂時,卻偏偏想要一方最寒涼的冰。
手心突然沒了涼意,聞昭穗的手指下意識蜷曲,想要抓住什麼東西。像是,像是很重要的東西從指縫裡溜走了。
果然,冰塊也被燒完了。
池弋珂從懷裡取出一塊潤澤的玉佩,藍田水蒼玉交織著半透明的淺綠,邊緣似有雲翳包裹,一看就絕非凡品。而他只是隨手將其放入聞昭穗掌心,又輕輕攏起她手指,仿佛她的柔荑比玉石還金貴。
他再次俯身,蜻蜓點水地吻了她右額的淺疤。
「郡主,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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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人了?」右相端著身子坐在寬敞的馬車廂內,放下茶盞悠著聲音道,眼神是探詢之意。
傳達聖意是虛,帶人進府是真。畢竟皇帝在昨日面見幾位兵部臣子時該說的都說過了。而右相今早單獨被皇帝留下來問話議的也是其他事,他多此一舉來威遠將軍府還不是應他這外甥相求。
池弋珂扮成侍從就為了去聞堰府里見他女兒,右相剛聽他有此要求時險些以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多謝舅舅相助。」池弋珂頷首,面上露出極為真實的愉悅,陰鷙之色盡數消散。似雲銷雨霽,天色晚晴。
右相恍惚間又看見了幾年前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郎,心下感慨與欣慰交雜,突然也想瞧瞧那位長寧郡主是何方神聖。
他本想藉此碰面的機會和池弋珂說些朝堂最新動向,此刻也將話截在了咽喉。罷了罷了,看外甥現下的模樣也是不想提及朝政那一桿子事。
「若不是趕時辰,你外祖母其實也想見見你的。」右相斂起笑意閒聊,饒有深意道:「還有一事,她讓我轉交你的那塊玉佩可得好好收著,別再無故扔了。就這一塊,好歹傳了幾輩,你外祖母特意囑咐了定是要給日後新婦的。眼見大皇子喜事將近,二皇子還在斟酌人選,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