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七年的冬至沒有雪, 看兆頭是個暖冬。
可許多人的心卻是暖不起來。
皇帝雖立了六皇子為太子,但同時也有意無意提拔了二皇子的母家薛家,許是為平衡朝堂勢力,使得朝中太子一黨與薛家一黨隱有分庭抗禮之像。太子之位落定並不代表故事終點, 也許是又一個腥風血雨的起點。
今上正當壯年, 若是要等年幼的太子接過社稷……那還有好些年頭呢!
而這當中又有中立一派, 在朝廷占據一席之地。他們以清流派為代表,既有不上不下的老臣也有官場新貴,不鑽營、不站隊,以魏文貞公、海青天做榜樣,也許固執死板卻絕對將忠君愛民奉為圭臬。他們不是權勢最大的, 也不是家世最好的, 還時常惹得聖上不快, 其中被降罪和貶官的大有人在。
但皇帝同時又清醒地知道這群人不會背叛君權, 更準確來講, 儒家的仁義禮智、恕忠孝悌刻在他們狼狽皮囊下的硬骨頭裡, 既叫人惱恨他們不懂變通,又不由讓人感到放心。
對京中的大多數官員來說, 皇帝的放心就是張保命符。
新任的太子太傅也是清流派代表人物, 年近花甲, 歷經三朝, 官居二品,是翰林院掌院學士,連皇帝見了都要問候一聲先生安好。
洛邑的冬看似一片安穩, 底下的暗流涌動不知捲入了多少人。
是夜, 聞昭穗掐著時辰去將軍府後院摘梅花, 卻見聞堰獨自背著手立於階下, 背影高大,裘皮長袍外似乎已結了一層霜。
白梅在月下吐納冷香,寒蛩被遺留在了上個秋季,如今的夜晚很靜謐,聞昭穗驚訝開口:
「這麼晚了,爹爹怎的還未歇下?」
「有些事懸而未決難成眠,怕擾了你娘親便出來了。倒是你,大冷天兒的不待在屋裡取暖來後院作甚?」聞堰轉過頭來,臉上還殘留著一絲愁緒。
他又自上而下細細察看了聞昭穗一遍,大氅、短襖、鹿皮靴,確認聞昭穗裹得足夠實在暖和,這才舒緩了眉頭。
「女兒是來摘花的,白梅趁著夜間摘下做香更好。」聞昭穗眸帶雅致,小步挪到聞堰身側,仰頭問道:「阿爹是因何事心煩?是近來京中的紛爭嗎?」
「京中倒在其次,只是幾日前從西南傳來軍報,戰事吃緊,主帥還因箭傷重病不起,怕是情況危急。」聞堰深深嘆了口氣,堅毅的面龐露出煩憂。
聞昭穗笑容一僵,似有所感,「那爹爹……」
「我今日已向陛下請旨前往西南平定戰亂,陛下准了,不日便要整軍出京。」聞堰目光歉疚,說得直截了當。
「可馬上就到年節了,怎會如此突然?阿爹不能再多留幾日嗎?」聞昭穗喃喃,連攏著大氅的手都忘了收回,寒意從指尖蔓延。
聞堰笑了笑,語氣溫和而堅定,「若拖至明年,且不論爹爹能否安心過年,西南百姓大約是難撐過這一年了。我身為將軍,金戈鐵馬原是歸宿,怎可任憑生靈塗炭而坐視不理?京城如今局勢不穩,日後如何皆難預料。加上此次戰事的主和一黨愈發叫囂,陛下准奏增派援軍後他們難免記恨上將軍府,爹爹遠在西南,一旦出事鞭長莫及。阿穗放心,我離京前會安頓好你和你阿娘,派人將你們護送去江陵祖母家,只說回去過年探親,而後便留在那處罷,免得被卷進京城這攤子渾水。待爹爹回來後再去接你們娘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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