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應該怎麼做?」明月鋒問。
「找一個小目標,你目前面臨的問題是什麼?」鄧彥璋問。
「……我什麼都不想做。」明月鋒說,想到霧哀,他不由自主地疲憊,沒有勁頭去拼去斗去搶,他只想一頭栽倒在草坪上放空大腦裝死。
「那就,買一個拼圖?」鄧彥璋出主意,「拼一幅畫也是小目標。」
明月鋒買了一幅小拼圖,圖紙很大眾,梵谷的《星空》,拆成五百個碎片,放在一個三十公分長的紙盒子裡。
印寒的房子裡有一個敞亮的大陽台,明月鋒把拼圖散落在地毯上,印寒盤腿坐在一邊敲打電腦,灰貓蹲在明月鋒身邊,好奇地看人類自娛自樂。
「你不管霧哀了?」印寒問。
「這陣子不管了,等十一月開T台秀的時候再說。」明月鋒挑出一個碎片,和右手邊的圖畫一角拼在一起,嘴巴不過腦子地碎碎念,「我在想,人活著有什麼意思呢?小時候想著早點長大賺錢,賺錢了又想回到無憂無慮的小時候。」
「拼圖有意思嗎?」印寒放下電腦,湊過來坐在明月鋒身邊,拿起一塊拼圖思考它應該擺放的位置,「我覺得今天能把這幅畫拼完,就有意義。」
將宏觀的概念具象化,快速地消解了明月鋒的虛無感,他認認真真地拼完了一整幅《星空》。印寒買來玻璃畫框,將它裝裱起來,掛在客廳里。
「沒必要這麼鎮重吧?」明月鋒不好意思地坐在地毯上,仰頭望向踩著矮凳手拿榔頭敲釘子的印寒。
「我知道你心裡藏著許多事情不願意告訴我。」印寒說,他「鐺鐺鐺」地敲,「你病的時候,我想陪著你。」
《星空》掛在客廳的白牆上,明月鋒在印寒家住了四個月。
印寒沒有莽撞地逼迫明月鋒,他輕輕地、悄悄地、小心翼翼地靠近,坐在明月鋒身邊,走在明月鋒左右。猛獸不僅收斂了利爪和尖牙,還伏下耳朵,閉上眼睛,用濕漉漉的鼻頭碰一碰脆弱人類的手背。
印寒不跟明月鋒擠在一張床上睡覺,他變著花樣做飯,餵飽倦怠的髮小,陪對方拼圖,帶他散步,引導明月鋒少想些宏大縹緲的概念,聚焦於當下。
至於心理諮詢師鄧彥璋,她驚奇地發現病人以離譜的速度康復,這不大正常。冬天來了,北京的第一場雪洋洋灑灑地落下,諮詢室里溫暖如春。
「最近感覺怎麼樣?」鄧彥璋問。
「我打算回歸職場了。」明月鋒說,「下周去米蘭辦秀場。」他語氣輕鬆,聽起來像完全擺脫了陰霾,準備奔向陽光燦爛的遠方。
鄧彥璋看向他,習慣性扶了一下銀邊鏡框,溫暖的頂燈照射鏡框反射出冰冷刺目的光澤:「你覺得你的馬拉松結束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