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霁想到陈兴赶车的技术挺好,还会两下庄稼把式,给他们家当个马夫加护院绰绰有余。但是陈兴却说,他老娘还在上野县,要是跟着商队,每年还能回去几趟,在家呆两个月,要是在京城给赵霁当马夫,就照顾不到寡母了。
没办法,赵霁跟陈兴多少有交情,陈兴这人虽然嘴巴不太正经,显得猥琐,但是心肠不坏。赵霁只能好人做到底,把新买的马车借给他,让他回老家把他母亲接到京城来。
陈兴已经离京四五天了,他这趟驾着空车跑得快,不像来时跟着商队走的慢,多半已经到家了。
算了,等陈兴回来,他就有马车坐了,不必羡慕别人。
晚上只有赵霁和蒋鹤山两人吃饭,不像中午热热闹闹的摆了两桌酒席,蒋鹤山还苦着一张脸,谁看了都倒胃口,但是考虑到蒋鹤山现在濒临崩溃的心理状况,赵霁的不满一点儿也不敢表现出来。
吃饭吃到一半,蒋鹤山突然说要喝酒,赵霁看看这一桌子的汤汤水水,没有一个像样的下酒菜,还吩咐黄芪热了黄酒,在倒点花生米来。
蒋鹤山看到赵霁这样迁就,想到这是别人家里,终于有点惭愧,小神仙真对不起,我真是,前世造孽太多了吗。
赵霁不悦道,佛家才修前世今生,我得到的传承说,人应该过好今生今世。你也不要把别人的错处背负在自己身上,一个人只要做好自己就可以了,如果世上的人都能做好自己的本分,这天下一定会变成清平盛世。比如你要去做县令,就应该做个好官,这就是你份内的事情
赵霁说了几句心灵鸡汤,除了希望安慰蒋鹤山,还希望转移他的志向,要是他以后一心扑在工作上,就不会在有闲暇多愁善感了。
没想到蒋鹤山听完赵霁的话,竟然短暂的笑了一下说,你这个说法,跟我们家老爷子的说法,还挺相似的,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醒来。
有了最开始几句打底,喝了几杯酒之后,蒋鹤山算是彻底打开了话匣子。
我现在都不敢回家,要是回去见到我们家大姐儿,她问我要娘,我不知道怎么跟她说。
蒋鹤山只有一个女儿,才六岁,还没取正式的名字,一直大姐儿大姐儿的叫着。可是蒋鹤山就她一个孩子,虽然不说百般宠爱,也从来被让她吃过苦。
现在这孩子一下子没娘了,还是因为这种令人不齿的原因,将来说亲,恐怕也说不上好人家了。
现在蒋夫子又好了,蒋鹤山还得去外地当官,将大姐儿只能托付给爷爷奶奶照顾,想想他妹妹的下场,蒋鹤山对他老子教育女儿的水平,就不是很信任。
赵霁放下碗筷,看着满面苦闷的蒋鹤山说,不如让你女儿给我做徒弟吧。
什么蒋鹤山一激动,面前的酒杯都被他碰倒了。随即又颓然道,可惜她只是个女孩儿,今年都已经七岁〔虚岁〕了
赵霁珲不在意道,仙人教我治病救人,可不分病患是男是女。既然女人也要得病,你女儿就可以学医。你让她跟着我学,找个脱离世俗的身份,以后凭自己的本事吃饭。要是把她留在家里,将来不过是随意找个破落贫苦的人家,让你女儿去吃苦。
就算蒋鹤山知道,道姑药婆的地位都不高,但是他更希望女儿将来有好日子过,不用受苦受穷。
心下有了决断,蒋鹤山拿起一个空杯子,亲自斟满酒,双手捧着递到赵霁面前,那我先替小女谢谢小神仙了。
赵霁喝了他的酒,事情就算定下来了。
赵霁决定收蒋鹤山的女儿做学徒,也并非是突发奇想。
他原本就想收几个学徒帮忙打下手,可是年纪大的孩子,思想观念已经定型,想要教这样的人做外科手术,恐怕千难万难。
收年纪小的孩子当学徒,又面临着另外一个问题,在学医的同时,肯定要适当的学习一些文化课才行。但是赵霁不会教文化课,他自己的文化课都不行,只能勉强看看小说,拿什么教学生。
这样一来,蒋鹤山的女儿就是不错的人选,她出生在士人家庭,这个年纪肯定已经开始识字了,如果还想多教些文化课,这不是还有蒋夫子代劳吗。
将来要是有了其他徒弟,凭借这层关系,还可以让蒋夫子一并代劳。反正他也不打算收太多学徒,最多三五个人,到时候在家里给他们开个小班。
赵霁的算盘打得啪啪响,然后又问了一些蒋大姐儿的情况,然后蒋鹤山笑了一下说,三百千都能成颂了。
这姑娘是天才儿童啊,才刚刚六周岁,就认识这么多字。
当然,在这个时代,六岁能识字还不足以扬名,得要六岁能作诗,才有资格名动京华。
而建安城的高门中,似乎并不缺少这样的天才。
前段时间在宫里的时候,御医们闲着没事也聊天,说起出名的人物,其中就有一位风流才子,名叫郑钦。
郑钦是当今皇帝的亲舅舅,曾经也是天下闻名的神童。可惜这是一个类似伤仲永的故事,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御医们提起他,也只是为了感叹此人如今是多么的堕落。
郑钦三岁就能识字,五岁能写诗,十岁时所做的诗词被乐伎歌女们竞相传唱。到了十六岁,郑钦恋爱了,爱上了以唱他的诗词出名的歌女魏紫。
那场发生在十年前的爱情悲剧,已经被写成了戏剧,广为流传。也正是这件人尽皆知的爱情悲剧,让郑家彻底被先帝所厌弃。
虽然不知道事实真相到底如何,反正以赵霁听到的版本来看,故事挺狗血的。
十年前,小皇帝已经两岁了,郑太后的父亲郑斌虽然只是一个小小六品鸿胪寺主簿,但尾巴已经快翘到天上去了。
凭借皇亲国戚的身份,还有郑钦的神童名声,郑斌和当时的右相张同甫家定了亲,张同甫有个小女儿,时年十五岁,跟郑钦年龄正相当。
这桩婚事,先帝也在暗中促成,否则张家有的是族亲,干嘛非要嫁嫡亲幼女。
在先帝看来,郑斌当官做事的能力有限,郑家也没有太多拿得出手的人物,就连神童郑钦,他也不太看得上。
是嘛,三年一度开科选士,那么多的状元榜眼,那个不是曾经的神童,坐在皇帝的位置上,这些都不稀奇了。
何况诗词之道于治国无益,不过是小道。郑钦已经十六岁,连一个秀才都没考上,单凭这一点,先帝就不太瞧得上他,所以在先帝的眼中,郑钦最有用的地方就是他的身份,小皇子的亲舅舅,是最佳联姻对象。
这场连皇帝都密切关注的联姻,郑钦本人却不太上心,他那时正日复一日的给魏紫写情诗。魏紫每每收到郑钦的情诗,就会谱上曲子,然后郑钦就带着一堆风流才子去听,既炫耀自己的才华,也炫耀钦慕他的美人。
郑钦成名太早,甚至早于郑太后入宫之前,身上的名士作派根深蒂固,他轻视功名利禄,只愿潇洒不羁的过一生,魏紫是他的第一个情人,如果没有意外,作为风流才子,他今后还会有许多像魏紫一样的情人。
但是事情发生了意外,郑钦和魏紫都是名人,他们的风流韵事传得很快,刚刚跟郑家结亲的张家知道后很恼火,虽然是想要沾点从龙之功,但也没必要把自家的亲生女儿往火坑里推啊。
郑斌亲自上门致歉,保证一定会处理好这件事情。张家看郑斌如此有诚意,也就咬着牙认了。
在张家人的认知中,所谓的处理好,不外乎把那歌女买回家,或者给个名分,或者就当丫鬟在身边伺候。要是在外面另买宅子给郑钦当个外室,就算是最过分的情况了。
谁能想到,郑斌所谓的处理好,竟然是到那歌女家里,当着人家爹娘老子,还有几个宾客的面活活打死。
魏紫虽是乐户家的女儿,生来就是贱籍。即便如此,她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就算是家里的奴婢犯了事,也没有直接打死的说法,最多也就是发卖,或者让她病死,起码明面上不要搞得太血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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