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时甩过去巴掌的时候脑袋里都是空的,全凭一口气,现在回想起来,又懊恼又后悔,也说不出自己是哪里后悔,只是觉得当时直接甩脸走人就是了,为什么非要去跟江元野吵架。
不了,叔叔。林酒垂下眼帘,站起身来说:我今天还是回学校里住吧。
江父倒也没勉强林酒,场面功夫做足了就行了,林酒要走,江父还站起身来送他,期间还和林酒保证说一定会照顾好林艳秋。
林酒被江父唬的一愣一愣的,心里对江父十分感激,哪怕江父跟林艳秋因为分手闹成这样,林酒心里都没怨恨江父,甚至觉得江父十分光明磊落,是一个好父亲。
想着,林酒甚至暗暗在心里头嘟囔,明明都姓江,江元野比起来江叔叔可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他们才从书房出去,江叔叔还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一些话,林酒就听见了一阵脚步声,很重,是靴子直接跺在地毯上的那种脚步声,林酒一听到这脚步声心里一下就慌了,江元野不是在学校吗?怎么回来了,他可别在江家别墅里发疯!
林酒才退后半步,又意识到自己身后是江叔叔,他无处可退。
怎么了?江父见林酒反应不对,还问了一声。
林酒嘴唇颤了两下,还没等回答,就看见江元野已经踩着楼梯上来了。
江元野上来的时候,林酒一眼就看出他受了伤。
他的眉弓上有一条粗粝的伤痕,像是被什么很粗糙的东西擦过似得,皮肉都被擦的掀起来,渗出血珠,左手臂上有一道长长的伤口,不知道是怎么来的,他身上的衣服也都脏了,一身黑色的训练服上滚了灰尘,看上去竟然有些罕见的狼狈。
兴许是因为状态不太好,所以他的脸色比平时看起来更阴郁了,眼眸暗沉沉的垂着,嘴角向下压,走起路来都带着一种剧烈运动后的疲惫。
不知道为什么,当林酒看到现在的江元野的时候,心头居然有些生揪似的疼。
林酒抿着唇,垂下了眼眸,偏过脸,假装自己没看见江元野。
江元野走过来的时候,一眼正看江林酒和江父,江元野的动作顿了顿,眉头一蹙,似乎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林酒。
江元野的眼眸微微眯起来,远远地看着林酒,他身上的锋芒锐气看上去消散了一些,不像是平日那般刺人,整个人的周围都萦绕着一股莫名的沉甸甸的气场。
林酒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缩了一小圈儿,像是恨不得藏在江父身后一样,而江父却在愣了一瞬之后勃然大怒,对上楼的江元野厉声呵斥:你怎么又搞成这样回来!是不是又跟别人打架了?
江元野戾眉微蹙,眼皮一撩,只是扫了一眼江父,随即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训练。
然后,他像是压根没看见林酒一样,抬脚就往卧室里走。
江父更生气了:你忽悠谁呢?训练会弄得一身伤吗?
江元野像是压根懒得理睬似得,被江父骂的不耐烦了,他就撩起眼皮,把冷漠写在了脸上,又把目光直直的落到江父身上,似乎在无声的问他用你管我闲事?,那眼神看的江父一阵气血翻涌。
江父这辈子什么风浪都见过,股市崩了他都不会多挑一下眉毛,唯独见到他的这个讨债儿子就控制不住的生气,他有一天死了,就得是江元野给气死的。
江父刚想教训一下江元野,却偏偏在这时候,楼下的白蕊儿爆发出了一阵尖叫。
小姑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杀猪一样的嚎了起来,小姑娘的尖叫声特别凄厉,不知道的还以为遭遇了什么呢,听的江父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了。
那可是白家的姑娘。
我下去看看。他瞬间把江元野抛在了后头,转身直接冲下了楼。
他一离开,林酒也跟着江父跑。
经过江元野的时候,林酒以为江元野会阻拦他,或者会看他,最起码得有点反应,但是没想到,他却顺利的从江元野的身边跑过,跟着江父一起冲下了台阶。
冲下去的时候,林酒在江元野的身上闻到了些许血腥味儿,眼角余光里,他看见江元野垂着眼帘,像是一尊石像沉默的立着,仿佛连呼吸都没有了。
看样子好像...完全不想理睬他了。
林酒的脑袋才掠过这个念头,身体就已经冲下了台阶。
冲到一楼的时候,不知道为何,林酒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心里有些怅然若失,脑中总是浮现出江元野刚才的侧脸和眼神。
他摇了摇头,把这种感觉甩到了脑后。
彼时他正站在一楼的客厅里,一楼的落地窗外照进来沉沉的暮色,天色已经黯淡下来了,他也该走了。
而客厅的沙发前,白蕊儿站在沙发旁边哭嚎,江叔叔跑过去,正在轻轻地拍着白蕊儿的肩膀哄:怎么了啊?蕊儿可是大姑娘了,怎么还能哭呢?再哭就丑啦,没有人喜欢啦。
白蕊儿还在哭嚎,她一张小脸都皱起来了,像是要嚎背过气儿去。
这种情况下,不告而别好像不太合适,林酒只好站着,等着江叔叔哄完白蕊儿,他再跟江叔叔告别。
但白蕊儿的视线却看向了他。
林酒心里一紧,突然有了一种说不出的不好的预感。
他妈妈。白蕊儿的脸哭得扭曲着,又指着卧室,带着哭腔嚎出来:死了,死了!
江父一怔:什么?
他说着,又顺着手指头看向卧室,然后又有些诧异的看向林酒,似乎完全没懂眼下是什么状况。
反而是站在门口的林酒猛地意识到了什么,突然抬起脚,风一样冲向了卧室里面。
一冲到卧室里,林酒就看到了一片艳丽的红色,从床边蜿蜒下来,一路流淌到白色的瓷砖上。
红和白交映在一起,那颜色直直的刺进林酒的眼睛,林酒双腿一软,直直的向下跪了下去。
在床上,刚刚还歇斯底里的妈妈现在安静地像是一幅画,就那样倒着,仿佛连呼吸都没了。
在那一刻,林酒犹如糟了一锤重击,他的灵魂都被打散了,觉得世间所有的声音都远去了,他跪在地上,耳朵里都是嗡嗡的响声,眼睛里只剩下一片红,红,红。
直到有人捂住了他的眼睛。
温热的手掌盖在了他的眼睛上,结实的臂膀捆住了他的腰线,一股大力袭来,林酒被人拽起来了,温热的触感把他的理智重新唤了回来。
眼睛看不见了,林酒只能听见尖叫声,他听见白蕊儿还在哭,听见江父焦急的在打电话,林酒站不直了,他感觉到身后的人拖着他,一步一步从卧室门口退出来,林酒的脚尖擦在地板上,感觉到对方将他拖到了沙发附近。
似乎是意识到林酒的状态不对,那只摁着他眼睛的手一直都没有掀开,而扣着他腰的手不断用力,逐渐将林酒勒的清醒过来。
林酒麻木的手臂开始重新恢复知觉,林酒动了一下,但那只手却摁的更紧。
别看。他的脑后传来了一阵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