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还是谦虚点好。左相笑容依旧,但是眼神有点冷。
李璃啧了一声,话语风凉:过分谦虚就虚伪了,相爷,您这套道貌岸然,本王就学不来。
左相冷冷一笑:我看王爷学的挺好,青出于蓝,别忘了,侍郎府的白幡可还挂着呢。
李璃直接翻了一个白眼给他:畏罪自尽的人关我屁事啊?他说完便对着堂上的两位主审,似乎迫不及待又胸有成竹地说,是不是该开庭了?
啪!惊堂木一下,宋国公道,今日就刑部换囚一案,听从皇上旨意,二司会审,所有旁听,不得扰乱公堂。来人,带嫌犯!
*
高驰颤着手将信打开,入目的是那熟悉娟秀的字体,只是落笔断续之间带着点点斑驳,可见妻子在写这四行诗句之时,是如何的悲痛难忍。
这定情的四句诗后又添了两句,告诉他儿子和女儿一切安好,将来必不忘其父,也自当引以为戒,做个正直之人。
好,这样好,再好也没有了高驰心如刀绞,不禁泪如雨下,将这封信紧紧地攥在手心,痛不欲生之中,又带着一丝释然和希望。
既然以父为戒,他自当在这最后好好做一次榜样。
公堂上,刑部官员以熊岭为首跪在堂下,高驰在他之后,而梁家父子另跪一边,至于其他的小吏还轮不上他们。
惊堂木下,宋国公冷然道:堂下梁言云,梁方之子,三年前以砒霜下药谋害同科秀才,致使晋西侯之子赵如飞饮下毒茶身亡,梁言云杀人之罪成立,判秋后斩,此案诸位可有异议,梁言云又可有话说?
梁言云身体瑟缩,垂头未语。
当时人证物证俱在,辩无可辩,卷宗清晰,自是无人异议。
那么你又为何还活在这世上,这中间如何换囚,如何顶替,又是谁暗中相助,从实招来!
这对父子本就如同惊弓之鸟,再经过昨晚这么一吓,更是问什么答什么。
知道死的不是那个酸秀才,而是晋西侯之子时,梁言云这才发现自己闯了大祸。
他是家中独子,父母,祖母一直宠溺着长大,出了事,倒也没满着,告知了梁方,这可把梁方给吓坏了。
痛斥打骂无济于事,梁方不过是一介商贾,根本毫无办法,最终向堂兄梁端和盘托出,请求救儿子一命。
梁端能走到今日,离不开梁方的资助,他刚得了袁梅青赏识,上了左相的船,正需要大量钱财的时候,梁方乃大商贾,不缺钱,便想到了这么个换囚的主意。
只要梁言云活着,不回京能有谁发现?
梁端调往吏部之前是在礼部俞自成之下做侍郎,俞自成有俞世洪这种糟心儿子,还能在京城横行,与熊岭的交好分不开。通过两方说合,他们向熊岭引荐了梁方,后者舍弃了大半身家,换了一个死囚,行刑当天,梁言云被送出了京城。
梁方老老实实回答,此刻俞自成父子已死,而梁端和熊岭却是齐齐厉声反驳:你胡说!大人,此乃诬陷!
梁端道:此事我早已义正言辞地拒绝,言云既然犯下此等凶案,一命抵一命,绝无他法。是你自己不死心,通过俞自成往刑部走关系,我以为言云已经死了,没想到居然还活着。
梁端接着看向堂上,义正言辞地说:两位大人,下官句句属实,此事实在不知情。虽然言云是我侄儿,可从未想过替他脱罪。
熊岭也道:梁言云此人是谁,我都不知道,更逞论为他换囚一事,区区一个秀才,杀的还是晋西侯的独子,我岂会如此愚蠢,自掘坟墓?
还不等宋国公说话,左都御史便点点头:的确,梁方,你若攀咬他人,可是要拿出证据的。
此乃私下交易,哪儿会留下什么书面证据,不管是梁端还是熊岭,都知道这一点,是以有恃无恐。
不过梁方毕竟是商人,心眼比较多,他说:大人,我有。
什么?
左都御史直接威慑道:你可不要信口开河?提供伪证可是重罪!
边上忽然传来一声嗤,只见李璃扇着扇子道:这年头还有审案的不要犯人证据的,见过屁股歪的,没见过这么歪的,怎么升的官?吏部的都眼瞎了吧?
左都御史平时没什么表现机会,这会儿得到左相重任,恨不得立刻体现自己的价值,被李璃这么一奚落,顿时脸色涨红。
可惜李璃是亲王,这儿单纯论身份,他最高,随口奚落你几句,还不能回嘴。
毕竟这里长眼睛都知道他是来做什么的。
甚至还不能瞪一瞪眼睛,李璃身后的樊之远虽然不说话,但是目光瘆人,很有一言不合就抽刀要你命的气势。
最终他吭哧了一句,试图挽回一点颜面:请旁听之人不要扰乱公堂。
然而宋国公根本不给他面子,冷冷地撇了一眼:方大人,本官这位置给你坐?
二司会审也有主次之分,大理寺卿宋国公显然才是主审。
哈哈,宋国公,边上坐了一条狗,难为你了。晋西侯更加不留情面,直接讥笑出声,谁提议的二司,让这种狗东西来审案,莫不是要笑死嫌犯好一劳永逸?
晋西侯这话一说,边上几位勋爵齐齐笑出声,还跟着一起说风凉话:这个办法好,兵不血刃,还不算违背国法。
左都御史只是因为太着急,一时口误,没想到被抓着取笑,脸色难看的不行。
他那边的以左相为首的也撇开脸简直都没眼看,蠢得无可救药,不知道为什么会轮到这人掌督察院。
最终还是宋国公给了台阶,惊堂木之下,严肃道:诸位安静!梁方,你既然有证据,便速速说来。
梁方说:要说证据,那就只有银子。小人为了赎我儿子一命,特地前往京合钱庄取了钱,一共五十万两,十万白花花的银子,四十万银票,都有钱庄的印记和存根,其余都是地契和铺子,还有默认的小人产业分红。银子是一批新银,小人特地请求他们打上个特殊印记,是不会有旁人一样的,可以问一问钱庄的主事,小人要这批银子的时间就是在换囚之后不久。不过才三年的时间,应当还没有花完吧。
他跟儿子既然活不了,此刻的梁方不管是良心发现还是抱着拉一个是一个的想法,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部说了出来。
闻言,梁端和熊岭的表情齐齐一变,面露惊愕,那点镇定都消失了。
宋国公立刻道:来人,前往查看。
梁端瞪着眼睛死死地看着梁方,心底发凉,额头不禁冒出了虚汗,最终从牙里挤出字句来:你好啊,我可是你堂兄,你都这样算计我?
梁方冷冷一笑,不回话。
事发之后,这个堂兄不遗余力地跟他撇清关系,甚至结合外人来暗害自己,他可都记得。
怎得,当初是他牵线搭桥,要了这么大一笔银子,如今想转头不认,没门!
这笔银子,他不信梁端全部都拿去贿赂上下打点,自己定然也落下不少。
果然看着梁端陡然刷白的脸,梁方心里不免畅快,似乎面对死亡都没那么害怕了。
袁梅青一看这两人的表情,心下就咯哒一声,果然被他说中了,就不该留下梁家父子,让他们胡乱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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