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朝堂上提了出来,又有钦天监说法,赈灾那是必定要赈的。
好在,大燕还算富有,一年修身养息,税收上来,也算充盈了一下国库,赈个灾还是足够的。
燕帝于是道:左相。
左相出列:老臣在。
地方受灾情况可都送上来了?
左相回答:已经陆陆续续送达,正命地方御史佐证。
燕帝点点头:那就让户部尽快拟定,测算出赈灾银两,早日拨出去,各司协助共渡难关。
户部尚书也一同应答:臣等遵旨。
最近的早朝都很顺利,没什么暗流涌动,剑拔弩张的气氛。
燕帝的目光在李璃身上顿了顿,后者带着一张苦兮兮的萎靡脸,眯着眼睛,要睡不睡,显然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朝上。
樊之远昨晚值夜,没有他风驰电掣地带上朝,李璃得提前一刻钟离开被窝,可以说更加面无表情,魂游天外。
他的画风与早朝完全格格不入,全身洋溢着不想上朝,不想早起的怨气,这幅模样让燕帝尽收眼底,不由自主地一哂。
朝中无大事,自然也没什么矛盾,燕帝那股不平和害怕也在这时不时地刺一刺当中,渐渐麻木了,兄弟俩之间的关系居然缓和了一些,达到了平衡。
这时,武宁侯却仿若闲话道:话说回来,寒潮自北方而来,咱们大燕日子不好过,这大夏怕是更难了吧?
大燕至少地处南边,气候相对来说温暖一些,可更为北方的大夏,听说这雪从入冬开始就没停过,受灾更加严重。
大夏不比大燕商业繁茂,基本靠农耕,更是求着老天爷赏脸吃饭。
武宁侯说完,便有人跟着说:这个时候若是出兵北上,想要夺回燕荆四州应当不是什么难事。
对啊,大夏根本打不起仗,若是樊将军带兵,再往北推个一里地也是大有可能的,说不定还能夺下大夏的连云四城。
连云四城就满足了?以樊将军的本事逼着大夏也迁个都才解气。
左相的班位离燕帝最近,他能看到这位帝王微微晃动的旒冕珠帘下,那紧抿的唇,似乎心动了。
他心底一哂,稍稍回头,便有人击掌而出道:皇上,几位将军说得在理,这可是收复河山,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善哉,山河破碎已近十年,该是时候让其完整,臣附议。
明明说的是大灾,却忽然拐到了出兵上。
这个突如其来的状况让大臣们一时间回不过神来,目光纷纷望向了站在最前的两位,他们有感觉好不容易平静的朝堂又该起波澜了。
武宁侯跟左相微微一对眼,出列道:皇上,臣愿领兵出征。
皇上,臣也愿意。
臣
明明什么章程都没有,平时一说起打仗就当没听见的人,如今一个个仿佛打了鸡血一般求情出战,一下子点燃了燕帝心上之火。
没有一个皇帝不希望看到自己的江山完整,甚至疆域广阔,燕帝是迁都之后第一个皇帝,一直背着懦弱无能的名声。
最重要的是,甭管朝堂上的武官请战有多激情,若真出兵,最终出征的只会是樊之远,那么那时候这禁军
燕帝的目光不禁沉了沉,手指抓拢。
去年大灾,还记得户部捉襟见肘,连边疆战事都不能支撑,今年灾难更甚去年,却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银子打这场战?
顾如是的声音清清淡淡地响起来,犹如一盆冷水浇灭了朝中的鸡血,他笑看着甄为民:甄大人,你觉得呢?
今年早春之际,甄为民信誓旦旦拿着户部账本逼着燕帝将樊之远召回,北边的战事说停就停,摊手就说没银子。
这会儿要说能打,朝廷能供,那就得把自己说的话给吃进去。
这甄为民为难。
一个户部尚书说话不负责任,出尔反尔,让人贻笑大方还是小事,若是落一个渎职懈怠,延误军机之罪,那就得不偿失了。
毕竟如今这朝堂可不是左相的一言堂,他看了看前头安安静静的李璃,选择默然。
燕帝的目光随之暗了暗。
倒是左相见此,笑了起来:顾大人考虑的周到,只是去年寒潮,朝廷准备不足,地方上也没及时御寒,这才造成灾民无数。今年瞧着势头不对,便吸取了教训,本官已早早命地方做好措施,赈灾还是要赈的,不过应当不会如去年那般数额庞大。户部好好算算,说不定留有余项。
左相这一说,便将事情圆了过来。
况且他回头看了李璃一眼,眼中神情莫测,意有所指道,托王爷之福,今年查抄了不少官邸,光一品大员便有两位,家底银钱充进国库,可富足了不少。
这些可都是巨贪,特别是袁氏一族,偌大的硕鼠,光是去抄家就抄了三个月,如今还有在路上没送到京城的。
甄为民立刻就放下心来:正是,应当是足够的。
听此,燕帝眼中的希望便亮了起来,然后便见李璃抬起了头,一双迷蒙的眼睛逐渐清明。
站了一会儿,李璃每日的早朝综合症渐渐过去了。
他说:不知道的还以为碰上了百年一遇的大丰收,不是得众志成城的大灾害。他望着朝堂上刚才连番应和,鼓舞出征的大臣,冷冷地问,大人们的府邸家眷都是在京城吧,如此热血,不如先调去边关打个头阵?看看这天寒地冻的日子里,能征到几个兵?
李璃这一问,不少人都缩了缩脖子,沉默了下来。
李璃在朝堂基本不说话,不过一旦开口,甭管是不是带着玩笑,都有可能是真的。
左相问:王爷以为不妥?
左相执掌朝政那么多年,该不会愚蠢的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吧?李璃犀利地反问。
这话让人没法接,左相顿了顿,道:大夏乃是大燕的心腹大患,如今正好遇灾,国力羸弱,此乃大燕重夺山河的大好时机,难道王爷觉得趁人之危非君子所为?还是说舍不得樊将军离京呢?
左相这一问,让人不由地望向李璃。
燕帝更是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李璃挑了挑眉,笑道:可不仅舍不得,还心疼呢,任武功盖世也是人啊!更何况是广大普通士兵?谁家打仗是在天寒地冻,拿个兵器都沾手的时候去?这京城已经够冷了,北边就更不用说,出门就得被大雪封了眼睛,外头站上一炷香的时间就能冻成冰雕
他看见武宁侯撇了撇嘴,一脸不屑,不禁冷哼道:武宁侯,不要以为在京城待久了,就忘了自个儿窝囊的时候。想当初,大雪封道,困了大夏军,多好的机会去围剿,却以地面冰冻,马匹打滑,不宜出兵这种见鬼的理由避而不战,最后直接放跑了人,不是吗?
不少人都没听说过这件事,连燕帝也顾不得别的,不禁问道:怡亲王是怎么知道此事?
李璃摊了摊手:谁让枕边人就是最后收拾烂摊子的人呢,这种笑料子往樊家军上下走一圈,能听一箩筐。
嗤嗤底下瞬间响起了低低的笑声。
别说是大夏,就是大燕人都知道沈家的军队是出了名的怕事,最擅长的便是守城跟撤退。
武宁侯瞬间涨红了脸,那场战其实不是他打的,然而却是沈家的嫡系,以至于被放跑的大夏将军不感激也罢,还回头大肆宣扬燕军胆小怕事,是软蛋子,最后还是樊之远率军砍下了他的脑袋,才给大燕挽回点脸面。
那时候大夏入侵,战事胶着,冬日休战,大燕几乎不出兵。可大夏地处北边,士兵比大燕更加耐寒,偷袭取巧偶尔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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