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諾一笑,拱手道:「張將軍如此熟讀兵法,佩服佩服!」
頓了頓,說道,「正是這樣,還請將軍等暫時在原地休息,我願帶十幾騎上前查看。」
張郃搖頭說道:「然之兄乃使君特派使者,身負重任,我豈敢將然之兄當做偵騎來使喚?」
說著就要另派他人,陳諾趕緊笑道:「張將軍難道忘了,我可是驛使出身,雖然跟偵騎還是有點區別,但到底都是做的事情差不多,一個送信,一個探路罷了。難道張將軍只知道我會跑腿,不知道我也能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哈哈哈,好個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張郃眼看陳諾執意要去,只好手一揮,說道:「也罷,你既然要搶這功勞,那就讓給你吧。不過,你可千萬要小心,遇到緊急情況就馬上鳴金為號,我會立馬過來接應。」
陳諾謝過,帶了十三騎人馬就上路了,張郃則讓部下暫時停下來休整。
一路走了進來,越往裡面路途也越法的難走,叢林密布,山石勾陳,若不是大太陽在頂,只怕看去鬼森森的,很是駭人。
這一路上,陳諾可是沒少打歪主意。
身邊只有十三個人,現在離張郃也有點遠了,如果找到機會往山石裡面一藏,然後往山上跑,那些人也未必能找得到。再說,這山上叢林如此茂密,要找一個人只怕不比大海撈針容易。
再走一程,前面道路突然崎嶇狹窄,緊緊能容一匹馬出入。陳諾知道機會來了,若引這些人先進去,他自己再逃跑,那麼他們想要回馬來追那就不那麼容易了。
陳諾於是故意命令他們走在前面,他則美其名曰為他們押後。
這些偵騎都是得到了張將軍的命令,唯陳諾之命是從,自然也沒有人反對。
眼看就要進入狹窄之地了,陳諾也在有意識之下逐漸跟他們拉開了距離,他看了看左右,緊了緊手中韁繩,準備著調轉馬頭,然後跟他們徹底說拜拜。
然而,還沒等他們進入預設的目標,前面的偵騎突然發現了異狀,大聲叫道:「有埋伏!」
話還沒有說完,突然兩邊叢林裡衝出了無數黑壓壓的人頭,他們手裡或是拿著短刀,或是拿著長矛,或是拽著弓箭,不一而是,如一窩蜂似的從上往下沖。
幸好發現的早,這才迫使埋伏在叢林裡的賊人不得不提前露面,當然,這樣也給陳諾贏得了寶貴的時間。
叢林中埋伏的人足以達到千數,但他們埋伏得較深,所以等他們衝下來的時候,十三騎在陳諾的指揮和安撫下早已經不慌不忙的往後退到了寬敞地帶,一字擺開。
目下,山石縱橫,不利於騎馬,逃跑已經不可能了。那樣,不但顯得膽怯,無濟於事,而且可能會被對方射成刺蝟。
賊人既然沒有看到他們逃跑的意思,反是疑神疑鬼起來,一時卻又不敢貿然的衝上前去。
雙方就這樣拉開了距離。
相對於今後的危險,當前的處境更讓陳諾感到緊迫。
如果不能處理好眼前這些賊人,就更別談以後的事情了。
「陳大人,我們是否以鳴金為信,讓張將軍帶兵來救我們?」
陳諾雖然拒絕接受韓馥任命的督郵一職,他的身份也比較低微尷尬,但他到底是此次出使黑山的使者,是韓馥親自封的,所以這些偵騎也只得以「大人」稱呼。雖然這「大人」的含金量實在太少,到底避開了尷尬。
陳諾心裏面十分清楚,以雙方的人數來說,賊人占有了絕對的優勢。若賊人一起衝上來,自己連同身後的十三騎或許早就被他們踩成肉餅了。
而他們之所以遲遲不動,那是因為他這邊沒有動。
他這邊不過十幾個人,居然面臨數千人馬仍是堅守不走,這種氣勢也足以一時駭住賊人了。
這就好像是一場心理戰,如果哪一方先露了膽怯,那麼他也就輸了。
也就是說,現在如果陳諾這邊有人敢表現出任何的害怕,那就死定了。
如果此時鳴金喊救命,那還不是自己找死?
陳諾伸出手,制止了他們愚蠢的行動,從十三騎中扯馬上前一步,不與十三騎並肩。他是故意要讓賊人們看清,他,陳諾,就是這十三騎的頭兒,他們並非是一群游勇散卒!
「大帥!大帥!」
賊人雖然凌亂的擺布著,但到底不比沒頭的蒼蠅亂撞,就這麼對峙了一時,突然賊人陣中一陣騷亂,前面裂開口子,賊人向兩邊散開。有人舉起了一桿旗幟,豎立在了正中,一人騎著一匹高大的黃馬,款款的步了出來,立在了大纛的正下方。
眾賊人看他出現,都是一陣的歡呼。
陳諾緊了緊韁繩,抬頭看去,旗幟上中書了三個字:
大帥於!
再目視著那姓於的,滿臉的凶肉亂顫著,臉上的五官都似擠在了一塊兒,眉毛粗塌,鼻如懸膽,眼睛卻又細小得可怕,從中射出一道道兇悍之光,一看這人就非善輩。
再看他個頭中等,大腹便便,卻又穿了身鎧甲,肚子如同墳丘一樣凸起,把鎧甲硬撐起來,讓人看起來十分的彆扭。另腰懸佩刀,腳下踏靴,威風十足。
就他這一人騎馬披甲,其餘的人多是破衣爛衫,有的甚至衣不遮體,腳下能有一雙破舊的草鞋穿就不錯了,而多數則都是打著光腳。
陳諾心裡好笑,就這麼寒磣的一支隊伍,居然也敢自稱是什麼大帥,也真是恬不知恥了。
陳諾露出這輕蔑的一笑,自然沒有逃過姓於的眼睛。姓於的突然雙眼猛睜,凶光畢露,惡狠狠瞪視著他。
再怎麼睜也就豌豆那麼大,你還想鬧那般?
他鬆開韁繩,對著他撐了撐懶腰,白了他一眼,姓於的氣得眼冒金星,兩隻漆黑的豌豆在眼白里滴溜溜的亂轉了起來。他身後有不忿的,就要動手了,但姓於的畢竟心思縝密,看了看靜得令人窒息的四周,立即制止了他們。
陳諾乾脆下馬,將馬鞍取下來,放在地上,然後若無其事的調轉頭去:「你們十三個傻愣著幹什麼?這麼大好的太陽,還不將馬鞍取下來也曬曬,想讓馬身子捂出疹子來嗎?」
十三騎,我看著你,你看著我,實在不明白陳諾為什麼要他們這麼做。
但他們眼看陳諾以手枕頭,就在地上閉眼做瞌睡之狀,一個個都佩服得無言以對。好吧,既然陳大人都不怕死,我們難道還怕死!
齊刷刷一聲,十三騎在陳諾話音落下後,立即全都跳下了馬背,按照陳諾的吩咐,將馬鞍取下來,丟在地上,任由太陽照射著。
十三騎訓練有素的動作讓那些賊人們一看,都是嚇了一跳,他們這是到底想要幹嘛?有驚疑的,不禁倒退了數步,以袖拭汗。
空氣一下子好像凝固了起來,剛才還人聲吵雜的戰場,此刻居然沒有人說話了,甚至連輕微的喘息也忽然粗重起來。
姓於的一直目視著陳諾,從陳諾身上沒有看出一絲的害怕,他自己心裡反而泛起了嘀咕,難道這其中有鬼?他掉過頭去,吩咐旁邊賊人,跟他低聲耳語兩句。那人點頭領會,一招手,也就帶走了十幾個人。他帶著這些人,眼看就要繞過陳諾等十三騎。
陳諾在眾人面前雖然表現得一直很悠閒,但遽然看到有人要抄他們後路了,心裡也是一陣緊張。若讓他們斷了後路,發現張郃等人馬還在老遠地方,那他所能依仗的也就沒有了,那麼自己也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陳諾雖然極盡掩飾著內心的緊張,到底在這一刻讓姓於的看到了他臉上輕微的變化。
姓於的大帥如獵人一般,眼看陳諾露出破綻,禁不住發出嘿然一笑。
他手落刀柄上,然後緩緩的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