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抓起酒盞,仰頭喝了一大口,然後將眼睛掃向高覽。
高覽也是饒有興趣的與陳諾對視著,並沒有立即開口。
陳諾將盞放下,閉目道:「什麼也不要問了,我當初承諾過張郃將軍,一定要替他勸動趙將軍發兵,既然天意若此,我也沒什麼話好說的了!」
高覽突然仰頭一笑,揮手讓眾武士都下去了:「小兄弟,有興趣喝一杯嗎?」
陳諾沒有回答有或沒有,他抓起旁邊的酒盞,又自顧自的喝起來。
高覽一愣,隨即哈哈一笑,佩服起陳諾的豪爽。他也抓起酒盞,自己喝了。
陳諾抹掉頷下的酒漬,嘆了口氣:「我想高將軍一定有許多苦水要向我傾倒吧?其實高將軍不說我也明白,你先前已經說得十分清楚了,所謂良禽擇木而棲,你做得對!」
高覽再次一愣,跟著嘆了一口氣,沒有說什麼。
兩人各自喝著酒,進行著無聲的交流。
陳諾明白,高覽並不是一個奸猾之徒,他今日的所作所為,或許連他自己都還在不停的拷問自己,到底該不該到底對不對?但他同時明白,他高覽必須這麼做,也許只有這樣,他才能原諒自己一直被壓抑的心情。
他們或許或多或少埋怨自己在韓馥手上沒有得到應得到的位置,沒能實現自己的抱負,因而生恨的吧?
他想起了臨別前張郃曾經跟他說過的那些話,所謂『事成與不成,看來也只能看天意了』,又說什麼『你我各盡其力』,其實,張郃他心裡或許已經很是清楚,韓使君之無能,冀州之不可保已經是註定的事實了,只是他始終不願意相信罷了。
他的所有說辭,雖然是安慰陳諾的,替陳諾減壓。其實,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他不過是替高覽今日的所作所為找到某種依據,某種藉口,某種開脫罷了。或許就連他自己都感到迷茫,他為什麼要怎麼做?而他,嘴上雖然否認與高覽之間的關係,其實他並沒有責怪他的意思。
「儁乂他會明白我今日所做的嗎?」
陳諾對著他不置可否的一笑,說了另外一個話題:「大家都是各為其主,所以請高將軍善待趙浮將軍。」
高覽點點頭,算是同意了。
陳諾將酒盞放下,說道:「你我喝得也差不多了,還是散了吧。只不知道,高將軍你打算如何處理我?」
高覽笑道:「陳兄弟請放心,袁公特意交代過,讓我要好生招待陳兄弟你。」
「袁公?」
陳諾腦袋模糊,一時沒有想出來。
高覽呵呵一笑,提醒他:「袁紹袁將軍。」
「袁紹?袁紹?」
陳諾腦袋霎間閃過無數個斷開的片段,被他瞬間整理出來。那是一個手勢,一句話,一個眼神。一句話?什麼話?說的什麼?
是……是……
陳諾糾結著,腦袋脹得不行,是醉意翻滾。
高覽眼看著陳諾趴了下去,他將盞一放,讓人將他抬下去休息。
這時,帳外士兵向他報捷,說河陽shui軍被他們控制了,河陽城也已經落入了他們的掌中。
高覽站起身來,傳令下去,讓士兵開拔營寨,全都進城。
一夜之間,河陽城頭的旗子更換了,由姓韓的變為姓袁的。
河陽城雖然被高覽和於毒合力控制著,但仍有部分勢力不肯歸附,與高覽的人馬進行著巷戰。又是經過一天的戰鬥,城內流血遍地,死亡在不斷上升。
但高覽不會想到,也就在這時,突然有另外一支人馬來到了河陽城下。
來人程奐,他與趙浮同屬於韓馥部下。他一來到城下,將數千人的隊伍擺開,立即要求見到趙浮。
在此情況下,高覽不得不將趙浮釋放,請他回了府上。
高覽開口說道:「程奐將軍與趙將軍一直都駐守在河陽,怎麼這一次程將軍單獨帶了人馬出去,怪不得我在水軍中一直沒有看見他。」
趙浮一聽,哈哈一笑:「看來是程將軍回來了,真乃天助我也!高將軍你或許還不知道,早在前些天,我就與他商量著,他袁紹不是勾結匈奴嗎,那我也可以去請白波軍前來助陣。於是我就分了他兵馬,讓他去白波軍那邊尋求幫助。哈哈,沒想到他這麼快就回來了,也正是時候!」
高覽點頭道:「是啊!可恨他回來早了一步,要是再緩個兩天,我也就能完全控制河陽了。」
趙浮嘿嘿一笑:「高將軍,你現在反悔還來得及,我可以既往不咎,只要你答應將於毒那賊子交出來!」
高覽搖了搖頭:「誰說我反悔了?我只是擔心程奐將軍他重蹈趙將軍你的舊路,所以我此來是要讓趙將軍你親自出面說動程將軍,只要他願意歸降,我仍可以向袁公保兩位將軍的富貴。」
趙浮眉毛一豎,冷笑一聲,拂袖而起:「笑話,天大的笑話!」
高覽看著趙浮的背影,知道他是鐵了心了,也罷。
高覽站起身來,正要出去,門外有人報說陳諾求見。
高覽眉頭一皺,也就讓人傳上來相見。
陳諾一見到高覽,拱手笑道:「聽說城外又來了一批人馬,還是韓使君的部下,高將軍你正為此事頭痛?」
高覽看向陳諾,沒有絲毫隱瞞,默然點頭。但看陳諾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不禁問他:「難道陳兄弟你有什麼辦法教我退敵?」
陳諾搖了搖頭,但他立即說道:「我沒有,但我有個朋友。」
「你朋友?」高覽看著他,「他有辦法?」
陳諾笑道:「他就在外面。」
「我明白了。」
高覽點了點頭,讓人傳他的朋友進來。
他的朋友一身黑色衣服,裹著白色頭巾,滿臉的胡茬,整個人不是高大,但卻十分的粗壯。
他一進來,就一直低著頭,不說話。
陳諾微微一笑:「高將軍不要見怪,我的這位朋友他怯生,所以……」
高覽哈哈一笑,擺了擺手,示意他的部下都退下去。
他的部下眼看如果他們都下去了,那麼場中就只剩下高將軍一個人獨自面對陳諾他們三人了,他們不敢大意,還在猶豫著。
高覽自然知道他們的顧慮,但他在稍微估量了對方的斤兩後,仍是對自己有滿滿的信心。
陳諾和趙浮,這兩人一個文官出身,一個是跑腿的小吏,都是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不足為慮。唯一剩下這個不知來路的漢子,雖然看起來凶蠻,也未必有什麼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