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顏良,他借著陳諾扯馬的功夫,已然身軀向後一盪,穩住了下落之勢,總算是沒有在眾人面前大出洋相。但他被這馬剛才一陣戲弄,也是心頭一把無名火起,就要再次來個霸王硬上弓,但被陳諾制止。
陳諾伸出手來,摸著馬臉,馬.眼處已然淌出清淚。
陳諾一驚,眉頭一皺,似有感觸:「它認得我?」
那馬有意無意的點了點頭,突然咬著陳諾的衣服,帶著陳諾走到了後山的懸崖邊。旁邊眾人有些不敢相信,紛紛緊跟在後,眼看不能再走了,都是低聲驚呼著,不知這馬何意。
「陳大人,不能再走了!」
顏良已然拿了厚背刀來,準備隨時出手相救。
此處懸崖有木欄護著,懸崖下罡風正勁,吹得人衣帶翻飛,雖是白天,亦有沁人之寒。
陳諾手輕輕一抬,示意他們不要亂來。他則回過身來,停下腳步,因為馬匹也已經停了下來。
白馬鬆了咬住陳諾衣服的牙齒,與陳諾對視了一眼,又看了看懸崖,退後兩步。
它轉過身來,仰頭對著谷底嘶鳴三聲,四蹄一騰,撞開木欄,一路沖了出去。
白馬騰空一直衝出數丈遠,突然身子下落,悲鳴聲中,很快跌入了谷底,眼看是摔成齏粉了。
眾人一陣唏噓,朱漢抹著汗,忙向陳諾問安:「陳大人,你沒事吧?」
顏良也已經上來,一手挽住陳諾,將陳諾拉退幾步,好讓他人離得懸崖遠點。
陳諾怔怔的看了崖下一眼,閉目回想那馬下落前看自己的眼神,突然身子電住。恍然間,他心裡肯定著,這匹馬,他是見過的!可到底是哪裡,是何地,他卻一時想不起來!
他突然抓住朱漢的衣服,怒眉問他:「你告訴我,這匹馬是怎麼來的?他的主人是誰?為什麼會在你這裡?」
朱漢突然看到陳諾這副殺人的眼神,嚇得不輕,他身子哆嗦,趕緊告饒道:「大人,大人,你怎麼啦?我這匹馬不過是在路上撿來的,你……大人你鬆手啊!」
朱漢剛剛宣布歸降袁紹,要是陳諾殺了他,不說他們此刻還在人家的地盤上,就是事情傳出去也不利於後來者。顏良雖然沒腦袋,也不想陳諾亂來。
他趕緊將他兩人扯開,對陳諾道:「陳大人,既然朱將軍已經言明了,時候也不早了,我們還是走吧!」
陳諾看著嚇得不成人樣的朱漢,此刻也已經醒悟過來,可千萬不要因小失大。
他努力平復了內心的煩躁,爾後換了一張臉,對朱漢道:「朱將軍,既然你願意歸順我家袁公,那麼就是公家的人,可不能再和以前一樣做黑山的勾當。還請你早日動身,與我家袁公會合。」
朱漢還是喜歡陳諾平靜的臉蛋,聽陳諾這麼一說,他也是連忙點頭:「陳大人你放心,大人與將軍走後,我們也就立即動身去見袁公。至於這山寨……我們走後會立馬一把火燒掉。」
陳諾點了點頭,又跟他客氣了兩句,謝了他的款待,也就與顏良等下山去了。當然,在臨走前不忘將朱漢送他們的二三十匹馬也一併帶走。
路行不過兩日,眼看就到了張郃的駐地武城。
陳諾抬頭看了看武城的方向,將馬一扯,對顏良說道:「我們還是從武城繞過去吧。」
顏良不知道陳諾與張郃以前的關係,但聽他要繞城而去,有點不解:「怎麼,他冀州難道還有人想要阻撓我家袁公的使者不成?」
陳諾也不想跟他解釋,扯馬就要走。突然前方蹄聲響起,好像是有人打馬過來了。
現在走已經不能了,陳諾只好讓人上前攔住來人。來人被帶了過來,自稱是張郃的人,並呈給陳諾一封信函。
該來的還是來了,看來是躲不掉了。
陳諾接過信函,猶豫了一下。
顏良看著他,問道:「原來武城這邊陳大人也有認識的朋友?」
陳諾說道:「你不要忘了,我為袁公辦事之前,本就是韓州牧的部下。」
既然顏良有所懷疑了,他若不當面扯開信函來看,只怕顏良以及他身後眾人都會誤會他的。
信函上的內容倒是沒有什麼緊要,只是讓陳諾申時二刻到十里亭與張郃一見。
古代分一天為十二個時辰,一個時辰相當於現在的兩個小時。申時二刻是下午三點半樣子。
陳諾抬頭看了看太陽,此時應該是未時,大概一點半左右,離張郃說的時間還間距兩個小時。
馬下的人一直等著陳諾答覆,陳諾將信函收起,與那人道:「回去告訴你家將軍,我會準時赴約。」馬下人得到回覆後,也就應諾一聲,轉身上馬而去。
陳諾回過身來,與顏良道:「顏將軍,既然你不願意繞城走,那麼就不繞城走吧。不過在出發之前,你須得在此地等上一兩個時辰,我得赴張郃將軍之約,到時我與他談攏了,此事也就不是問題了。」
顏良點了點頭:「既然這樣,那我就讓大伙兒原地休息,靜候大人你的消息。」
陳諾看了看周圍的地勢,讓顏良將軍隊帶到向陽的地方休息,吩咐要多派人偵查周圍情況,交代他在他回來之前切不可擅自有其他的行動。等到顏良不耐煩的一一答應了下來,陳諾這才選了兩個健壯的士卒,跨上馬,帶著他兩一同赴約。
十里亭,顧名思義,在武城外十里左右處,而他們此地離十里亭的距離也差不多只有十多里遠。陳諾駕著馬,一個多小時也就到了。
陳諾下了馬來,放兩個士卒在遠處觀察,他則走入涼亭。
亭子中間有石桌,桌子上放有一些點心,還有一壺酒,似乎專門為他準備的。
亭中沒有人,陳諾徑直坐了下來,倒下一盞酒,自個喝了,權當解渴了。吃了兩個點心,回頭望了望天上的太陽,算算時辰,張郃也應該到了吧?
陳諾此時靜下心來,左右一想,似乎有些不對勁啊。
他在亭中兜了兩圈,突然一個不好的念頭鑽了進來。
張郃其人不但武勇,而且深具謀略,聰慧過人。這些,他早在黑山時就已經領教過了。
想他到現在仍是一心輔佐韓馥,又聽說韓馥之所以反悔,那是因為再次受到張郃的鼓動。如此看來,張郃保冀州之心那是不死的。
而他,雖然跟張郃相識,也相信張郃絕不會坑他的。但畢竟他此來的的目的是為了說降韓馥,而張郃是站在韓馥一邊的。這樣一來,他們一個要保,一個要勸,兩個人的立場也就完全不同了。
張郃可不是善輩,他連高覽那樣許多年的朋友,就因為立場對立,當時翻臉,更別說是他這個新交不深的朋友了。朋友未必,但可能因為此事而反目成仇倒是有莫大的可能。
張郃突然把他叫開,而他卻遲遲不肯出現。現在那邊只獨留顏良在,顏良的勇猛那是無話可說,可他的沒有腦袋,那是他這些天來深有體會的。
陳諾想,如果張郃趁此機會襲擊顏良的話,顏良能守得住嗎?
他這一走,不是正中敵人下懷麼?
陳諾想到這裡,嚇了一身冷汗,不能再等了。他立即站起,向涼亭外走去。
突然,背後馬蹄聲急,一人遠遠叫道:「然之兄,你這麼快就要走了嗎?」不多時,馬匹近來,馬上人下來,陳諾看清,正是張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