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他與陳諾前後也不過遭遇一次,要談他對陳諾有多了解,似乎太過勉強,更別說以此來判斷陳諾的風格了。只是,他畢竟曾在陳諾手上吃過虧,這之後又有陳諾領兵破黃巾,退公孫瓚一連串的戰績傳入他的耳中,讓他不得不對陳諾『高看』。
只是,某個靈感閃亮的瞬間,他突然覺得,他先前對於陳諾那支騎兵去路的判斷似乎過於簡單了些,或許是受了某種外在的迷惑,而沒有將這件事情往本質里去想。陳諾的這支突然撤走的騎兵不可能真正退往山中,也更加不可能就此走山路去與陽城的周昂會合,這一點很是確定,毋庸置疑。可對於這支人馬的去路問題,似乎又想得過於簡單了點。他不去南面,難道就非得折返回去與陳諾的人馬會合?若不是呢?
若不是呢?!
張濟腦袋嗡的一聲巨響,恍然間明白了過來!是啊,若這支人馬不走原路,也完全有走西面的可能啊!他們可以沿著南面山路,一直往西面而去,那麼其後果呢?西面,是他來時的路,有鞏縣,鞏縣城池不高不大,且駐軍不多,若數千人馬突然攻擊,也必守他不住。若這支人馬占領鞏縣,而陳諾從偃師進軍,那麼他這可憐的一點人馬豈不是被他前後夾擊包了餃子?
張濟想至此,滿身大汗!
「回去,回去!」
張濟神經質的這麼一聲大叫,讓緊跟在後的騎兵全都傻愣住了。
「將軍!您剛才是說?」
偃師已然在望,而張濟突然又說要回去,這個,誰他媽受得了!這將軍是不是瘋了,怎麼一天淨折磨人!心裏面的怨氣,騰的上竄!張濟在馬速完全保持的狀態下,突然往斜刺里衝去,一面道出了他的命令。當然,他也很快聽出了譁然之聲,為了不然將士們感到心寒,不得不強做解釋:「大家聽本將軍說,本將軍是說,這偃師城下的賊兵雖然退了去,但只怕會沿著南面山路繞襲到我等後頭,斷了我等後路。所以我等必須趕在賊人之前將他們的去路截住,大家明白沒有?出發!」
身為將軍,若是因為將士稍有的怨氣從而遷就於他們,那將是得不償失。好在這些人雖然滿身疲憊,饑寒,加上一肚子的怨氣,但他們之中到底多數出身西涼,這樣的苦頭也並非吃不下,且他們向來對於張濟為人很是敬佩,所以此時突然面對張濟的改口,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得跟隨著將軍繼續上路。當然,張濟出發前被親衛提醒偃師那邊縣令還在等著他,也只好是另派出十數騎,讓他們去偃師通知此地縣令,讓縣令可以不必再等了。
「駕駕駕!」
數千的人馬,突然由東折向南面,如長龍一般遊走。據張濟的判斷,只要趕得及時,縱然這伙數千人的賊兵是往西面去了,也必能在半道上.將他們截住。此時,子時早過了,這一行人馬沒有停歇片刻,接著趕路,饑寒與疲憊交相夾攻,可別說有多悽慘了。
有那些體力差的,早已經是在瘋跑中栽下馬來尚不自知,還以為是在馬背上。這還算是好的,而那些運氣不好的,栽到路邊,不是被大石給磕破麵皮,當場暈厥過去,就是被從後而來的馬蹄誤踩中身子,立即斃命。這種狀況也隨著時間慢慢的流失,越來越嚴重,那些掉隊的人數也在激增。不過,張濟此時也完全沒有心思去理會這些了,他滿腦子裡緊繃的神經,已容不得他多做思考。
鞏縣的路決不能讓陳諾給截斷,他必須趕在這支流竄的人馬到來前,先行將其堵住!其他不管,傷亡不論!咬著牙,張濟的人馬已到偃師最南面的山路旁,可是並沒有看到賊兵的蹤跡。張濟喘著粗氣,眉頭緊鎖。他當然不願意陳諾的人馬被他料中來了這裡,而若是沒有,難道他們當真是簡簡單單回了東面?
粗重的喘氣聲不斷的傳入耳中,鞭子落地的聲響更是響徹耳朵,張濟知道,他的這幫部下是著的怒了。掃視著這些人的閃爍的目光,張濟這個平時殺人不眨眼的傢伙,不知為何感到了些許的顫慄。他突然意識到,若不能很好的給部下們一個解釋,只怕怨氣蒸騰,以後兵也不好帶了。
張濟兜轉馬頭,頂著腦門正欲說上兩句,突然那邊一甲士奔上前來,向他拱手說道:「將軍,這條路上的確有大股騎兵經過!」
「什麼!」
也不知道是該歡喜還是該憂愁,他的猜測終於得到了證實。只是,也可能是他反應的慢了些,或者說是對方太過狡猾,太過神速了,居然在他大軍撲來之前已經過去了!
「三軍聽令,賊兵已從這裡逃了過去,若不想我等後路被斷,現在與本將軍一起追回去!」
張濟的聲音在嘈雜的騎兵堆里,似乎顯得不那麼強勁搏動了。他人馬雖動了,也有親兵跟著動,但好多士兵好像沒有聽見,仍是遲疑著不動。甚至為了表示他們沒有聽見,拿著馬鞭擊打著地上,目光別移。
將軍令下,居然應聲者寥寥無幾,這可是張濟從未有遭遇過的事情!
「本將軍再說一遍,凡我三軍,皆與本將軍折馬向東,違令者斬!」
他這聲『斬』字出,反手抽出腰間佩刀,佩刀『蒼狼』一聲,在火把的照射下光亮奪目,令人為之目眩。再無人敢當做沒有聽見,更無一男兒敢不從令。嗤聲中,張濟佩刀回鞘,手上韁繩緊扯,腳下一踢馬腹,馬長嘶而動。張濟目視著黑漆漆的東方,突然大吼一聲,扯著馬匹,往前奔去。他身後的三軍,在張濟『離弦』後,跟著齊動。霎時間,轟隆隆的馬蹄聲再次響起,有如滾雷一般經過。
不過,這次他們的目標是在東方,鞏縣!
……
得到張濟不來城的消息,縣令輕輕吐了一口氣,整個人鬆弛了下來。都緊張了一整天了,又是與城下賊兵耗著,又是準備酒水犒賞張濟的三軍,縣令能不辛苦?不過好在賊兵突然退去,張濟也沒有領著人馬進城,雖然是白白忙活了一個晚上,但好在眼下的麻煩都沒有了,一下子消失了,有什麼能比這結果更好的?
雖然他不知道白天這夥人馬的來歷,也很擔心這夥人會去而復返,當然也希望張濟能夠及時駐軍偃師,以好對付接下來的兵災。但他在骨子裡,還是不希望看到張濟,不希望他將軍隊駐紮進偃師。何則?想若是迎這張濟入城,這城內是必出錢出力,惹得民怨不說,光是糧草供給就要耗費不知多少,只怕還不夠大軍吃上一個月的。他們吃完拍拍屁股倒是走人了,可苦的是他和他治下的百姓啊,他可不想看到這個局面。
「大人?」
那些投遞消息的張濟所部也已經入城得到了安排,縣令卻仍是站在城頭感嘆,他身後的掾屬們自然疑惑。他們叫了兩聲大人,大人也終於是醒轉過來,揮揮手,閉城,下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