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否這樣設想:
其實,他陳諾的目的自始至終都不是走偃師與陽城周昂會合,而是伊闕關呢?如果是這樣,那麼那支數千人的騎兵,還有偃師城燒糧等一系列舉措,也就很好解釋了。陳諾讓這支從張楊手裡借來的人馬在偃師城周圍亂轉,就是要拖垮拖累他,同時為了增加可信度,又故意派出一支小股人馬火燒偃師糧倉,又在半路留下書信,故布迷藏,一切的一切,卻原來都是為了迷惑他!
而他陳諾,先走陽渠水做出要跟他決戰的姿態,迷惑那些他安排在洛陽的探子,而他則暗地裡借著夜色的掩護,突然又折而西南向,準備來個瞞天過海之計,將他們騙過去。等到他們醒悟過來,那一切也就晚了!而那些與他玩『捉迷藏』的騎兵,陳諾自然不用擔心,因為這支騎兵在辦完這些事情後,壓根兒就沒有必要再跟陳諾見面,直接可以回河內去向張楊復命了!
「呵呵呵!嘿嘿嘿!哈哈哈!」
張濟也不知道是該慶幸自己識破了陳諾的詭計呢,還是該痛心自己被陳諾坑的好慘。他鼻子輕輕一哼,嘴角上翹,笑道:「陳諾啊陳諾,你想跟本將軍玩這些把戲還嫩了些!哼!你步兵我騎兵,你就算此刻到了洛陽西南,距離伊闕關也尚遠,我現在來追尚且不急。」
「唰!」張濟將地圖一丟,手按劍柄,目視著黑漆漆的前方,與旁邊那個撿拾地圖的親衛說道:「傳令下去,讓不用再搜了,都給本將軍回來!」
「是!」
親衛將地圖重新包裹收起,方才向著左右傳下張濟的命令。
那些在兩邊密林里搜索的騎兵,在聽到這聲命令後,也立即停止了行動,向著道路中間聚來。
「呼!」
若是再繼續搜索下去,只怕典韋等人就要暴露行藏了,不過還好,被張濟親口叫住了。他們暗暗抹了一把汗,輕輕喘了一口氣。那典韋,緊張則緊張爾,不過是為張濟而緊張。張濟接下來會怎麼做,他尚不知道,但最後跑過來的那個騎兵,從那騎兵口裡所說出的話,他還是聽到的。主公陳諾突然消失在陽渠水,那當然是為了擺脫賊人的耳目,可突然又出現在洛陽的西南向,他卻是不知道的。如果是真的,那麼主公陳諾為什麼沒有提前告訴他一聲呢?是為了『愚士卒之耳目,使之無知』?
典韋不敢這樣想,他只知道,就算主公這麼做了,那也定然是有他自己的目的的!
…………
「血!將軍,這裡有好多的血!」
等到林子裡的騎兵都出來了,張濟也已經打定了注意,正欲命令三軍上路,不想這聲驚呼打斷了他司號的口型。張濟瞪視了那人一眼,叫道:「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賊人能從偃師城逃回來,難道能一點事情也沒有?受點傷流點血又有什麼大驚小怪的,看你一副什麼表情!」
「不是,這血……」
那發現大股血跡的騎兵手指著地上,眼睛隨著那灘血跡往前去。再去,舉目看向斜前方黑暗的林子……
……
「遭了!」
千算萬算,典韋逃進林子時,完全沒有想到縱然是將屁股包裹得好好的,但血仍是流了一地,且可能會因此讓對方循著血跡找過來。這騎兵無意間的一個抬頭,一個目光閃爍,迎上黑暗處典韋的目光,典韋如觸電一般,感覺到心臟跳動得十分的厲害了。
那個騎兵當然不會看見藏在黑暗處的典韋,但他只要一口說破,怕是蹤跡也就要因此敗露了。
……
「噝!」
有人動了,帶出了些許的聲響。這聲動靜雖然不大,但足以讓躲藏於黑暗裡的這些人聽來有如驚雷,使之顫慄。
「不想死就別動!」
典韋立即伸手拉住那個愚蠢妄動的傢伙,那傢伙臉上的細汗滾出,口裡熱氣噗噗的喘了出來,打在典韋臉上一陣灼熱。典韋伸出的手,明顯能趕到人手心的顫抖。
…………
「好了!住口!三軍聽令,與我繼續追擊!」
張濟急迫要去攔擊陳諾,自然沒有心思理會什麼血不血的,也不讓繼續聽那人說下去。嗆啷一聲,他拔出刀來,刀指前方,喝令三軍繼續向前。當然,為了軍心穩定,他自不好將此去真實的目的說出來。
「叉!」刀回鞘,張濟帶路,三千騎立即如風一般的往前捲去。可惜,此時走的是小路,已經不能再折回去了,若是選擇走大路,那可就要快多了!張濟心裡一陣嘀咕,扯緊了手中的韁繩,打馬狂喝:「駕駕駕!」
伊闕關,我來了。
陳諾,我來了!
他此時也似乎忘了,他最初的目的不過是為了追擊典韋,為了斬斷陳諾的這隻臂膀,但當猜測到陳諾的『真實』目的後,能不能追到典韋反而只是在其次了。他現在,一心想要攔在陳諾之前,將伊闕關的去路堵住。那樣,陳諾也就別無選擇,只能跟他一戰了!
這一戰,務必要一擊必勝!
張濟興奮著,忘記了疲憊,忘記了飢餓,甚至忘記了他們正走向那個叫『屍鄉』的地方。他正領著這支三千的人馬,正一步步,一步步的向著『屍鄉』踏進。那裡,有陳諾正在『恭迎』著他。
屍鄉,地勢險要,易藏兵馬,而且,極其不利於騎兵發揮。可以說,這裡是步兵活躍的天堂,騎兵的地獄!
可是他現在忘了。
甚至,他也忘了,他可以興奮著繼續追趕而不知疲憊,可是他身後呢?三千人馬,極其疲憊的三千人馬,已經行走在馬背上兩個晚上一個白天了,且沒有得到很好的休息,還是飢餓著肚子,就算拉過去,能有什麼戰鬥力可言?
有人憤怒,有人不甘,但更多也只能是認命!
三千人馬,在領軍將軍張濟的帶領下,如煙雲一般,朝著黑暗的前方席捲而去,絕不回頭!
…………
「噓!」
每個人如泡了一回冷水澡,不但汗流全身,亦是身體虛脫,從未有這麼緊張過。
而典韋,除了緊張,則是刺激。
「主公成功了!主公成功了!賊人終於是沒有回頭,而是繼續向前去了。」
典韋慶幸著,激動著,此時的喜悅跟誰人說呢?陳諾不在,不然當真要擺開席面,陪陳諾大喝三天三夜。壯哉!壯哉!真他們是過癮啊。由主公陳諾出謀,他來實施,配合得如此親密無間,且讓敵人從容鑽進了圈套,有什麼比這能讓典韋更加開心幸福的事情呢!這種暢快的感覺,其實比起戰場殺敵來也是不遑多讓啊!
哈哈哈哈!
「實則虛之!虛則實之!兵不厭詐!嘿嘿嘿,我終於明白啦!」
典韋搓著手,完全忘記了身邊還有他人。
「典將軍,剛才他們好像說主公突然去了西南向,並沒有在前面等著我們,這是真的嗎?難道主公他是要丟下我們嗎?」
有那些精明的開始回味起先前張濟的胡言亂語了,典韋聽他們一說,心裡大驚,趕緊喝道:「胡說八道!賊將說的話爾等怎麼能輕易相信呢?再說了,就算主公他這麼做了,也必是他的巧妙之策,我等焉能識之?爾等管好自己就是了,何用亂嚼舌根?」
典韋粗猛,但脾氣還是很少發的,此時突然看他臉都變了色,趕緊是吐了吐舌頭,互相看了一眼,不敢再說。
「那典將軍,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典韋目視著前方,咬了咬嘴唇,說道:「按原計劃,返回屍鄉,與主公會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