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朱靈領了命令下去,陳諾轉過身,向蘇離招手道:「偃師城雖然掌握在我軍手中,但城內叛亂未定,還是很危險的。這樣吧,在典君回來之前,你哪裡也不許亂跑,就跟著我的身後,可曾明白?」
「……哦。」
蘇離乖乖的低下頭,眼睛卻是看向東面,心裡默念著:「傻大個,你一定要平安回來!」
……
傻大個典韋,他屁股上的傷本來就很重了,又被胡車兒一腳給踢中要害,那是錐心蝕骨,差點痛暈過去。在片刻的暈眩之後,他是痛定思痛,想要立馬去追。可惜,他這一扯大腿,後.臀處鮮血狂溢,知道這樣跑下去,就算能追上,他也會因血液流盡而死的,不得不搶奪馬匹,拽馬去追。只是屁股上本有傷,哪裡能騎乘?好在他學聰明了,騎馬時將屁股撅著,身子伏在馬背上。但這種姿勢是不能長久的,跑一程就得換一個,且因為他馬術不甚熟練,幾次差點從馬背上摔下來。
好在,深切的仇恨讓他忘記了痛苦,忘記了危險,總是能在頻臨險境之時,最終能夠克服過去。他這樣一路追來,一直追到了偃師城下。突然,他看到張濟等就在前方,居然沒能進城,他是心裡大喜,趕緊催馬迎上。只是,那張濟本來就懼怕他,且胡車兒雖然陰了他一次,但胡車兒肩膀上因中了一支蛇鏢,多少影響到了氣力,面對典韋的突然出現,皆是心驚膽戰,沒等他逼近,趕緊是棄城而走,往東面跑出。
典韋的突然出現,著實讓張濟感到意外,他帶著人馬一面跑著,一面不免要責備起胡車兒來。
「你不是說你已將賊人甩了嗎?那個傢伙不是沒有追上來嗎?怎麼,這追上來的又是誰?」
面對張濟的質疑,胡車兒的扯著眉頭,有苦說不出。本來,先前時,他雖然是看到典韋上馬了,且將身追了上來,只他心裡還僥倖的想著,暗道典韋那廝屁股上著傷,當支撐不了多久勢必落馬,不能追來。且他跑出一陣後,除了看到一匹空馬遠遠的追在後面,沒有看見人,便道典韋已經放棄了追趕,是以放心追上張濟的人馬,一路趕到偃師城下。只他,哪裡想到,這典韋居然克服了諸般痛苦,忍者顛簸的馬背,最終如陰魂一般的纏了上來。此時說什麼也晚了,胡車兒也只能是低著頭,咬著牙,權當沒有聽見。
張濟當然也不能將這事情怪上胡車兒,只心裡憤恨偃師縣令居然敢不開城納他人馬入城,心裡發著誓,勢必要待此事後捉拿此狗以泄吾憤。當然,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了,他張濟也只好是棄偃師而走,準備回鞏縣再說。
只是這事說起來也當真可氣可惱可笑,想他堂堂領兵將軍,雖敗了,但身後好歹還有二三十的人馬,另外還有愛將胡車兒在側,面對一個典韋居然的是火燒屁股一般的跑下去,實在是很覺沒面子。可,若當真讓他們狠下心來,放手跟典韋一搏,卻又沒有這個膽子。面子想要,膽子卻沒有,張濟也只能是硬著頭皮,帶著這些人一路跑下去。
只是,他們只知道典韋要命的追來,卻並沒有去想他的傷到底有多嚴重,還能夠堅持多久。典韋,這一路追來,也終於耗盡氣血,腦袋突然一陣暈眩,身子一輕,往下沉去,向著馬背栽落。呼,頭巾被道旁的荊棘撕開飛走,頭髮散落一地。典韋也立即驚醒過來,本能使得他伸手扯韁,瘋狂的勒住馬轡。呼呼呼,耳後的風聲勁起,馬仍是向前瘋跑出了數丈遠。看著道旁嶙峋的山石突兀,擦肩而過,生怕一個不小心觸及腦袋,後果當真不堪設想,立即是嚇出一身冷汗。此時,可謂是命懸一線。也幸好,這個奔跑中的畜生最終沒能抵過典韋向後猛扯的巨力,勒得它鼻孔流血,方才是突然停下沒有再跑。片時慘嘶一聲,累死道旁。
而那典韋,被這一陣折騰,氣力虛脫,手剛剛離開韁繩,慣性所使,一股大力便將他整個身軀遠遠拋出,丟在了路上。
「典將軍!」
潘璋帶著數百的騎兵從後攆了上來,突然看見典韋落馬,趕緊是瘋跑一陣,跑上前來,抱起典韋查看死活。典韋身上多處傷口,屁股下的鮮血濕遍了衣襟,染透了塵埃。他眼睛半合著,面目尤自猙獰不屈。潘璋伸手探他鼻息,典韋鼻孔里噴出的氣息雖然沒有正常人的灼熱強烈,但好在仍是有些。「吁!」潘璋松下一口氣,手一招,留下十數人照顧典韋,他又立即翻身上馬,帶著餘下人馬繼續追趕。
而就在落馬的這個機會,張濟等人在跑出一陣後,也終於發現緊追著他們的典韋不見了,心下大喜。只是,還沒等到他們高興過來,接著又看到了典韋身後更多的人馬追來,臉上一黑,他們不敢大意,趕緊是趁著這個間隙瘋狂往前跑去,倒是轉瞬間跟潘璋等人拉遠了距離,將潘璋遠遠的甩在了後面。
「追!」
潘璋等數百騎人馬絕塵而去,那典韋被人掐著人中,哼了兩聲,睜了睜眼,卻又因為氣力不濟,再此暈了過去。因為在野外,只得是簡單的為典韋身上的傷口包紮了下,砍了個擔架抬著,將典韋放上去。這十數人棄馬輪流抬著典韋一路飛奔,往偃師城緊急趕去。因為也只有到了偃師,才有軍醫為他救治,耽誤不得。
先前追來時因為張濟等知道典韋屁股受傷,顛簸不得,而刻意選了這條顛簸的小路。此時回去,因為小路不好走,加上比起官道來要繞些,為了抓時間,他們自然是選擇走官道,且前面不遠處就是官道與小道的分叉口。
這些人一旦擔上典韋往大路跑來,到底是腳下要靈便些,不用太過顧慮路況,走起來快多了。他們這樣一陣瘋跑,也不知道走出了多少里,突然擔架上的典韋啊喲一聲幽幽醒來,腦袋在擔架上的粗藤條上熟悉了一會,估摸著暈眩的感覺消失了,方才輕輕哼了一聲,左右看了一眼,立即擺手:「快停下來,停下來!你們難道就沒有感覺出賊人已經追了上來?」
「啊,將軍你醒啦!」
抬著擔架的士兵聽到這聲,也立即從瘋跑的狀態下恢復正常,停下步子。只是,他們聽典韋嚷著什麼賊人不賊人的,以為典韋腦袋被撞壞了,趕緊解釋道:「啊,原來是這事!將軍你不用擔心,賊人是有,但有潘將軍在追,不怕跑了。現在將軍你身受重傷,又剛才從馬背上摔下來,我們這裡沒有軍醫跟來,只好委屈將軍再稍等等,我們這就抬將軍回偃師那邊,相信到了那邊陳將軍會讓人救治將軍的。」
「不用了!來不及了,大家趕快停下,放我下來!」
典韋身子本來就沉重,一個擔架也只能兩個人抬,為了速度,沒跑出一段路就已將他人壓得氣喘吁吁,不得不換人。此時典韋醒來,在擔架上亂動,掙扎著要起來,自然是更加的讓抬著他們的人感到吃力了。只是,聽典韋說一會兒說有賊人追來,又一會兒說來不及了,他們也只當做典韋是腦袋糊塗了,一時也不敢聽從他的,害怕耽誤了救治。只他們哪裡知道典韋一個不及,看看他們仍是不放他下來,就是將虎軀一扭,猛的跳離開擔架,滾到了道旁。
「啊!將軍!」
所有人都停住了行動,立即跑了過來。「我沒事!」典韋悶哼了一聲,將身爬起,立即往官道旁邊的密林里閃去,且吩咐說道:「都愣著幹什麼,把擔架給我弄走,不要擋道,其餘人都給我上來!」
將軍這是怎麼了?好在他們的馬匹都交給其他人帶走了,此時閃到道旁倒也沒有什麼累贅要帶上。只是,對於典韋這個命令,雖然他們照做了,但仍是不解,卻又不好去問。在噤聲之後,周圍的動靜變得格外敏銳。他們,也終於感到了大地晃動的聲音,正從遠處傳來。啊,聽這聲音,當真是有好多的人正向這邊趕了來!
到此,他們也不得不把驚訝的眼色看想典韋,由衷欽佩。
「都不要亂動,聽我命令行事!」
典韋皺起眉頭,他能感覺得出,這是輜重車軋軋的聲響,且還不少,正向著偃師官道這邊一步步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