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沉吟道:「如果本太師盡起西涼諸將,在沒有他人的制掣之下,勝算當在八成!」
李肅點頭道:「八成?好吧。太師你也說了,這是在盡起西涼諸將的情況下,可這種情況有可能出現嗎?不說遠的羌胡勢力,便是近處馬騰、韓遂等輩,雖然暫時安撫住了他們,但他們也未必真心誠服於太師你吧?想若是太師你盡起西涼諸將,能不能勝是另外一回事,要是讓馬騰等輩趁機而起,襲取了長安,那麼將置太師你於何地?」
「再者,那張濟、郭汜、李傕等輩,哪一個手上不是控馬數以千計,且多的甚至以達萬數。可最後呢,他們在陳諾不足三千人馬的情況下都未能將他制服,且還因此損兵折將,死傷無數,將洛陽以東,陳留、潁川以西的大片土地都丟給了他。想他先前不過數千人馬都能輕易敗他三家,現在的勢力更是茁壯如此,太師你以為,你現在要出兵殺他,沒有個一年半載能將其徹底擊敗嗎?若能,那也只不過是得了太師你先前棄之在外的土地,而若不能呢?不但損兵折將,折煞太師銳氣,只怕因此連累到太師你數年之基業,這於太師可有益處?」
董卓聽來,仔細一想,全身不由打了一個寒戰,指著他道:「繼續說下去!」
李肅一點頭,又即侃侃道:「誠然!若不戰他,與他修好,則不但能得一外援,且若關東有事,讓他陳諾的人馬在外圍抵擋,亦足以以觀天下之成敗。當然,這個前提是在太師你沒有徹底掌控關西勢力之前,而一旦掌控,等到擊殺了馬騰等賊寇,到那時,嘿嘿,太師你是想要殺他,還是想要繼續利用他,且不都是太師你的一句話?不知太師意下如何?」
董卓一隻肉掌扯住馬韁,眼睛眯起來,望著前面滔滔煙塵,突然喝令:「來人,八百里加急,給我追回提殺陳諾父母的命令,讓人將其父母都押往郿塢!」被李肅這麼一說,董卓突然覺得他對陳諾不能簡簡單單當做一個寇讎來看了,而他的父母,則更是要將他們牢抓在他手中。既然李傕等身死已成事實,而關東又已經易手,再去憤怒,實在很是不理智。對於先前的莽撞,他在這一刻感到了懊悔。
看到士兵領諾而出,董卓胖乎乎的肉掌啪在馬脖子上,笑向李肅:「我倒是忘了,張濟他們死得雖然可惜了,但目下本太師在關東的勢力卻都是在我兒陳諾手上掌控著,這比起一盤散沙來不是更加讓人得心應手嗎?哈哈,待吾登基了,你便帶著我的命令去一趟偃師,詔令將陳國賞給他,讓他做那陳侯。同時,河南尹的位置也丟給他,讓他總督河南、陳留、潁川三路人馬,並向天下宣布他陳諾與我之間義父子的關係。若陳諾識趣,將來便是那陳王,朕都是可以給他的!」
這些條件倒是優渥,足可以收買人心。不過,也難為他到了此時才記起他還有這麼一個『義子』在外。只可惜,他有這個念頭,只怕也沒有這個機會了。李肅暗自翻著白眼,嘴上不說,心裡計較,他應了聲諾,躬身領了命令。當然,董卓在妙贊此計的同時,亦是不免要勉勵李肅兩句,方才道:「時候也不早了,先找個地方休息下來吧,明天繼續趕路!」
「前面就是武功縣,不如太師晚上就在那裡歇榻如何?」
「也好!」
「有女趙雪?有意思,原來吾兒也知道疼惜女人了!」
董卓看到這裡,又即召來一人,向其囑咐道:「你等可去與她洽談,將此女子帶來見我!但切記,不可傷害!」
「諾!」咚咚咚,來人下去。
董卓房內,燈火撲滅,武功入夜。
……
這封書落入董卓之手時,遠在長安的趙雪,此時也已經沉靜在黑夜之中。
吱嘎一聲,趙雪輕輕推開了窗欞,有風徐來,今夜月缺如鉤。
算來,她一路緊趕慢趕,也終於到了這個陌生的地方,長安。而她,也離開陳諾數個月了。這數個月以來,她無時不刻的在想念著陳諾。可是,她知道,她就算來得魯莽,來時甚至連跟陳諾當面提出的勇氣都沒有,陳諾也必對她很是擔心,甚至會因此責備她,罵她。但她知道,她來得無怨。因為她來,是帶著信念而來的。
當她從劉瑩口裡知道陳諾的父母居然是在長安,且落入了董賊之手時,她知道,她不能坐視旁觀。當然,這個消息出自劉瑩之口,她也有懷疑的時候,但當她在陳諾口裡套消息時,在得知這件事情是真實存在的,她,於是下定了決心,要決意來長安一趟。只要她幫助了陳諾接回了他的父母,那麼,陳諾從今而後再無後患,也就可以放心做大事,這也是趙雪她願意看到的。
就算,此來長安一路再艱險,她也要全力一試。
而她,跟隨著劉瑩一路而來,也的確是吃了不少的苦。這其中,有因為急著趕路馬匹累死道途,有因為道路艱險,水土不服,而患病在半路上,有因為出行不利,被沿路山賊所抓,甚至到了面臨生死的地步。其中之艱辛,之困難,只怕是不能用簡單的幾句話說清楚,而這其中的苦,也只有她自己明白。
但皇天不負有心人,她,還有同行的劉瑩,她兩個柔弱的女子,也終於在歷經了一路的艱險後,平安抵達了長安。這對於她來說,沒有比這個更好的。而一旦到了長安,接下來,也就可以展開行動,打探消息,爭取早日救回陳諾父母。那麼,此行也就算是圓滿了。
「只是……」
她抬起頭來,靜靜的看著長安的月,卻在想:「只是,不知道哥他最近可好呢?他,他有沒有想過雪兒呢?」趙雪想到這裡,臉上不由一紅。有風徐來,長安月靜,她雙手伸出,趕緊關閉了這扇窗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