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白騎胯下白馬,馬高腿長,鬃毛凜然翻飛,眼睛四顧,神駿睥睨。他身後,尚有數百的弟兄,他們衣服上幾乎全為赤色,血跡斑斑,便是刀口劍戟上的鮮血仍是淋漓著,尚未抹去。就在先前,他們這一行數百人,剛剛經過了一場廝殺,將城內張晟的百數匪人全都驅散走了,這才解救出了他們的頭領張白騎。
現在這數百人就在張白騎的身後,張白騎則與陳諾相對片刻,隨即扯馬上前,抱拳與陳諾說道:「今日白騎我沒有陪兄弟你好好喝完這場酒便匆匆散席,實在是我白騎對不住兄弟。不過請兄弟放心,這次白騎我回去若是能有幸繼續活下來,他日與兄弟相見,自當捨命陪兄弟你再好好喝上一回,兄弟你看如何?」
先前城內一戰,雖然因為張白騎所部這數百的人馬出現而化險為夷,其實也是驚險萬分。想當時,張晟突然發覺上當了,他是暴跳如雷,也不管其他了,只一心要張白騎死,招呼著大伙兒,拼命殺上樓去。然而,當他們衝到樓上時,卻被陳諾的手下據守了樓梯口,將他們的去路給攔住。而也正是因為陳諾的出手,這才拖延了時間,讓張白騎的人馬陸續殺到,將他們全都殺散。
想來,當時若非陳諾及時出手,張白騎最後縱然能夠脫困那也一定是狼狽不堪,甚或有性命之憂。所以,對於陳諾這個恩情,他張白騎自是記在心裡。只不過,他也知道,他現在要趕著回天王寨,此去還有一個義弟王故在等著他,生死殊為難料,而他與陳諾這一別,只怕是很難再見面了,所以對於陳諾的恩情,想要報答,他也只能是寄希望於將來。
陳諾聽來,一笑道:「這有何不可?待白騎兄你順利接掌了天王寨,兄弟我說不定還要專程去白騎兄你那裡討上一杯喜酒喝呢。」
張白騎聽來,呼哈哈一笑,一抱拳:「承兄弟你吉言!不過……我突然想起來,好像白騎我到現在都尚未請教兄弟你的大名,不知兄弟……」
「咳咳!是我莽撞了!」
陳諾向他一拱手,說道:「鄙人姓陳名諾,草字然之,白騎兄可直呼我名就是!」
「陳諾?」
張白騎眉頭不覺一動,對於這個名字有點熟悉,但一時卻又想不起來。他一拱手,說道:「然之兄,你我就此一別,容他日相見!」
陳諾笑道:「好說好說!」
張白騎聽來,向著陳諾頷了頷首,又即掃視了陳諾身後諸人一眼,方才是呼喝一聲,帶著其他人馬都上了路,望著西南面消失。只張白騎等人呼嘯而去,陳諾身後的米萊姑娘,方才是狠狠吐了一口氣,輕輕拍了拍胸口。她自與張白騎見面,被張白騎無意間道破她手中黃絹秘圖裡的十六字,一直是中心惴惴,生怕這東西是他的,又要被他討要回去。不過還好,張白騎之後倒是再也沒有提起,便是臨走了也似忘了這麼一回事,她終於可以是放下這顆忑忒的心來。
其實說來,張白騎他心急著天王寨的變故,哪裡有心思再去想其他的事情,早將這事給拋諸於腦後了。便是剛才陳諾自報姓名,他雖覺耳熟,卻也並沒有多想。然而,等他率領著人馬一路跑出了數里之遠,猛然間也記起陳諾此人來。想來,他一直混跡於函谷關一帶,跟洛陽相距不遠,雖然消息閉塞,但發生在洛陽以東的事情他還是知曉一二的。對於陳諾其人,他也是有所耳聞,且知道陳諾是袁紹的部將。更何況,前不久發生在偃師的一場大戰,有傳聞這場戰爭的勝利者正是那個叫陳諾的人。而他,不該不知道此人。不過,目下卻是因為行色匆匆,卻最終與他失之交臂,沒能深交,實在是引以為可惜之至。
張白騎輕嘆一口氣,往回看了一眼,罷了,能不能再見陳諾是另外一回事,現在他目下最要緊的就是趕回天王寨,阻止王故奪權。
「駕~~~~!!」
張白騎一行,又加重了腳步。
而新安城西門下陳諾一行人,也動了身,趁著天色尚早,他們得繼續往西趕去長安。
路上,祝融青衣對於陳諾新安酒肆內的舉動表示極為埋怨,向著陳諾說道:「陳哥哥,有句話叫做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可你,居然為了一個土匪而將自己身陷險境,實在是不值得啊!想來當時若是出了什麼差池,這可如何是好?」
陳諾一路上見祝融青衣不說話,也心知她心裡一直嘀咕著這件事情,難為她憋到了現在。此時聽她一說,方才是哈哈一笑,說道:「青衣,你說我是怎樣的一個人?在你眼裡我難道就是一個莽撞之輩麼?」
祝融青衣鼻子一皺,吐舌道:「想來當時的情況,還有陳哥哥你的一舉一動,讓我如何形容的好?難道還要讓我夸陳哥哥你兩句,說道陳哥哥你為了結交一個匪類,就連自己性命也不顧了,還將自己往別人刀口上送,是如何如何的大義凜然不懼生死嗎?」
陳諾呵呵一笑,搖了搖頭,說道:「這只是表面現象,但青衣你難道就沒有發現其他的什麼問題麼?比喻張白騎……」
「張白騎?」
祝融青衣眉頭一剔,說道:「哼!張白騎當時也只不過是一個光棍罷了,想來若不是他的手下及時出現,也早為亂賊給殺了,說不定還要害得我們受到牽連。」
陳諾聽來,搖了搖頭:「難道青衣你不覺得張白騎的那幫部下出現得太過及時了嗎?」
祝融青衣一聽,似乎到現在才想到這麼一回事情。對呀,當時聽他們交談,張白騎曾說他先行,人馬在後,如何最後又能及時出現?她此時被陳諾提起,不由的耐心品咂回味,突然想到什麼來,方才是張眼看向陳諾:「陳哥哥你是說,這張白騎先前與張晟的對話都是假的,他的人馬其實並不在後頭,而是躲過了張晟的眼線,早是埋伏在了城內外了?那麼張白騎引張晟出來,是張白騎他的預謀了?」
陳諾笑道:「預謀未必,這大概就是張白騎他的二手準備罷了。」
祝融青衣看到陳諾嘴角掛笑,也即醒悟:「哦,我知道了,怪不得當時我勸陳哥哥你走,陳哥哥你非但不聽,而且還決意插上一腳,想來大概是陳諾你當時已經從張白騎身上發覺出了什麼吧?」
「聰明!」
陳諾一笑,說道:「想來當時情況下他張白騎面對張晟的百數人馬尚且都能從容淡定,有恃無恐,他若不是有了後路,如何有那般的閒心與我繼續喝酒?而我,既然看出了他的心思,自然也就不必替他瞎操這個心。當然,我陪他喝酒嘛,自然是替他拖延拖延時間,等候救兵罷了。」
其實這件事情說起來,城內一戰,張白騎之所以有恃無恐,還真是因為城外有人馬的緣故。想來他一人再怎麼大膽,也得有二手準備,他過張晟之境前,就刻意隱藏了勢力在外,為的自然是不想與張晟人馬起衝突。只是,最後到底還是引了張晟來,而他,雖然一直沒有離開酒肆,卻是因為身後暗藏了護衛,他們在變故發生的那一刻,也即跑出了城外,帶來了城外的人馬,這才解了圍。
「原來如此!」
祝融青衣聽陳諾這麼一說總算是明白了過來,原來陳諾並不是盲目的逞英雄,卻是因為細心觀察,早已將自身處境看得清清楚楚,這才大膽做出留下來的決定。而這個決定,不但讓陳諾贏得俠義之名,且還因此獲得了張白騎的好感,可說是雙贏了。
陳諾看祝融青衣展顏了,他這才呵呵一笑,向著西南方向望去。想來他第一眼見著張白騎時,看他人物魁梧,膽色不錯,只道他頂多不過一莽夫罷了。不過經此一事,他陳諾也放下心來,相信以張白騎的手段和武勇,也應該在他那個義弟王故手上吃不了虧,這天王寨大概他是拿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