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萊說著,伸手拉著陳諾臂膀,害得陳諾好不尷尬,便是旁邊張晟看見也是吃吃一笑,然後裝模作樣的轉過身去,裝作沒有看見。倒是旁邊祝融青衣看來,眼睛悄然的瞪了起來。只她正欲上前呵斥,替陳諾解圍,不想這時一聲『將軍』打斷了她的想法。
「嗯?」
陳諾聞『將軍』而轉身,趁機脫離米萊的糾纏,走過去問道:「怎麼回事?」
「將軍,這夥人十幾個差不多都死了,只有這個,這個還是有氣的……」
那個唯一活著的,正是身中兩箭的『高大哥』。先前一戰,他眼看著他的人都被西涼騎給殺絕了,他是悲憤欲死。等到陳諾領了人馬殺到,圍攻他的騎兵也都不自覺的撤走了。而他,死裡逃生後,渾身一疲軟,也就一個囫圇倒在了血泊了。只他意志還算是頑強的,在陳諾人馬清理戰場搬動屍體時他也即醒了過來。
他此時躺在地上,聽到所有人都死了,不由的渾身一個哆嗦,熱淚盈眶。
事情到了這一步,他不由得不對自己開始了反省。想來,若非是他因為被人驚擾到了獵物,因此心裡有了氣,又被他人給慫恿,也斷然做不出先前那種糊塗事來。想來,當時他忍一忍就好了,忍住不殺那個過路的西涼騎,也斷然不會發生接下來的事情。而這一系列的事情,不過是因為一隻小小的獐子,從而引發了這一血案,想來還真是不可思議。可惜所有人都死了,只有他一個活了下來。而他,寧願是所有人都活了下來,只他一個去死。
「餵水,救活他!」
陳諾也沒有多看那人,只是轉過身來,向米萊說道:「你若要去天王寨,那就跟我去吧!」
「好啊好啊,將軍真好,我就知道將軍你是不捨得丟下米萊不管的。」
「天王寨?」
『高大哥』迷糊之中,仍是清楚的聽到了『天王寨』三字。然而,他的腦子仍是處於一片混沌之中,根本也沒有來得及去多想。這時,就見一士兵虎步上前,拔出一個水袋,手枕著他腦袋給他嘴巴里倒了幾口水。『高大哥』貪婪的連連張口吸吞著,幾口水下肚雖然不頂事兒,但好歹能夠為體內先前流失的鮮血補充一點兒的水分,不至於虛脫。
「謝謝!」
『高大哥』睜開眼來,發覺眼角處好像是濕的。那是被血給塗污的,說不定還是他的那些好友的血。那些隨他而來的人就橫屍在他身邊,讓他看來不覺的觸目驚心,他此時想要痛扁自己的心都有。不過片刻間,他的腦袋也已經清楚過來。他記起了臨倒下的那一刻,有一槍從他前胸刺來,他當時幾乎是無力抵擋了,準備受死。然而,這一槍卻被一桿鐵槍從旁擊打,救了他一命。
「鐵槍,鐵槍!」
『高大哥』左右尋找著,眼睛看到陳諾,只見陳諾手中槍正是一把鐵槍,跟他記憶中的那杆一模一樣。且,那個救他人的面貌他也已經記起來了,就是他!他心裡一喜,也不知是哪裡來的一股子力氣,一下起清明過來,將身坐起。他的腦子,又迴旋著剛才他們口裡的『天王寨』,也立即是想到了先前密函中所見之字:
——赤兒,見字即殺白騎!(前面『百騎』是筆誤,正確是『白騎』)
白騎,張白騎!張白騎乃天王寨的人,胡赤兒又怎麼會在天王寨!天王寨一定是出事了。剛才聽說他們好像要去『天王寨』,這如何使得?他猛然站起身來,向著陳諾那邊奔去,連叫道:「恩公,恩公!天王寨去不得!」
「擦!」「擦!」「擦!」……
任誰也沒有想到,剛才那個明明快要死透的人,喝了兩口水,此時居然是爬起來就走,而且還膽敢往陳諾這邊闖。而陳諾所帶來的親衛們也即察覺,趕緊是拔刀格路,呵斥連連:「快回去!」
「嗯?」
陳諾正跟張四、王五等交代一些事情,突然看到一個血人往他這邊闖來,也是一愣。單看那血人,渾身上下多處創口,甚至負有箭傷,像他傷成這樣居然看起來跟沒人事兒一般,也的確讓陳諾震撼。陳諾向來是佩服他這樣好漢,看他過來,就要撞到刀刃上了,趕緊呵斥親衛不許傷人,又即喝令軍醫來給他料理箭創。
想來,陳諾此來長安路途遙遠,除了精選親衛以保護安全,隨行軍醫自然是少不了的。只是,那『高大哥』心裡急著『天王寨』的事情,根本就沒有心情去理會其他,只說道:「些許小傷算不了什麼,恩公不必擔心。倒是順剛才無意間聽恩公說起『天王寨』一事,好像你們是要去天王寨,不知順是不是聽錯了?」
陳諾尚未開口,倒是旁邊張晟急了,叫道:「你都聽了些什麼?陳將軍,這人看來是留不得了!」
他們這次所謀事大,的確不容馬虎,也怪不得張晟會如此謹慎,便是陳諾聽來也不覺心裡一緊。只他看了這人一眼,見他神色不改,毫無慌張,也即釋然。他伸手攔住張晟,勸慰了他兩句,便即看向說話那人:「壯士不需這麼客氣,我們對付西涼騎不過是巧遇耳,也算不得什麼。至於『恩公』,實在不敢當。鄙人陳諾,草字然之,不知兄弟如何稱呼?」
「陳諾?陳諾……」
那人一聽,先還是不在意,隨即眼睛一亮,抱拳道:「啊,敢問將軍可就是河北上.將陳諾?」得到肯定,當即是納頭拜道,「原來恩公,咳,原來將軍就是那個在偃師斬殺西涼三將的陳諾陳然之!鄙人高順,失禮了!」
「高順?」
陳諾心裡一動,注視了他一眼。也沒有立即伸手去扶,突然嚯的一聲,伸出一隻缽大的拳頭,望著高順胸口砸來。異變突起,左右皆是驚呼出聲。要知道,他們剛才還是好好說著話,陳諾這一突然出手,那實在是太過突兀了。便是那個張晟看見,牛眼一起,嘖的一聲,也不知是驚訝還是高興,跟著嘻的一聲,退了兩步。
看來,是有好戲看了。
而與陳諾對面的高順,在遽然面對陳諾這一拳頭時,那是身子一緊,本能的往後一躲。只是陳諾並沒有放過他,接著又是起手一掌,眼看著就要一掌將他胸口拍得結實。面對這一掌,高順是眉頭一起,隨即想到陳諾畢竟是救了他一命,若他還他一掌,只怕不妥。然而,看陳諾神色並非有歹意,難道他這一掌……
「啪!」
下一刻,高順伸出手來,硬接下了陳諾一掌。而陳諾一擊後,手上一麻,手臂傳來一陣痛感,輕噓一聲連退了兩步。陳諾身後祝融青衣看見,嬌叱一聲:「大膽狂徒!」就要飛出銀鏈來打高順,但被陳諾及時呵斥回去。陳諾一揮袖,連連笑道:「無妨無妨!」又盯著高順看了兩眼,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嗯!不錯,在如此重傷的情況下,居然還能吃下我這一掌,看來你就是高順沒錯!怎麼樣,高順,你可願意從軍,從此跟在本將軍身邊?」
高順看著陳諾,有點不理解了,什麼叫『你就是高順沒錯』,難道我什麼時候不是『高順』了?不過,他聽陳諾後面那句話,也即全身一震:「他說,他說他要讓我從此跟著他,這……這是真的嗎?堂堂河北將軍會看得起我這小小山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