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盡我西涼人,不可能吧?」
「怎麼不可能?你是不知道,想那蔡左中郎將就因為受到董太師身前恩賞,他一死,王允王司徒就找他麻煩呢。蔡左中郎將知道吧?對對,就是那個編修漢史的大名士,你想他一個舞弄筆桿子的文人,居然也被王允王司徒找了個藉口下大獄給整死了。想來王司徒連他都不放過,更別說是我們這些整天在刀口上舔血過活的了,想來要是被他們給捉了,那還不要把我們給活剮了啊!」
「這……這個真事?」
「如何不是真的?」
「這……這可怎麼辦呀!」
「嗨,還別說呢,聽說朝廷的人已經快到我陝縣來了,他這一來,指不定就是來傳朝廷的旨意,要來殺我們呢。」
「果……果真有這事?!」
……
陝縣牛輔軍後軍一營帳內,生著篝火,漸漸的圍攏來一些巡營的士兵。他們也已經完全忘記了各自的職責,只圍著篝火,唾沫星子噴了起來,激烈的爭論著有關朝廷天使的事情,無不為著自己的命運擔著憂心,且話說到後來,也越發的讓人來了勁,只一個勁的讓他們爭論不休。出去了一批,又進來了一批,反正沒有少過人。
也正是他們說得心驚肉跳,各自盤算著厲害時,突然帳外呼啦一聲,帳門掀開,猛然灌進來一口颶風。這風一吹,那沒有站穩的,差點就被掀倒在地,便是那盔帽戴斜了的,哐當一聲,直接吹落。也是這口風太過猛烈,中間那口火盆突然噗嗤一聲掀翻在地,火星四濺。帳內的七八人只被這風吹得一愣,各自往外就走,還哪裡去顧那口火盆,不霎時火星點著了旁邊一堆枯槁,嘩啦的就燒了起來。那左右人等只道這口風邪乎,以為是天意,就更加沒有心思去撲火了,往著帳外就跑。
他們說了一夜的朝廷,有那些心虛膽小的,眼看著帳篷燒了起來,臉上色變,嘴上咕噥著:「營帳著火,這是上天在暗示我們啊!看來,再要不跑,只怕小命不保啊!」這邊有人胡亂猜測,那邊有人看到火,只不知情,便即亂叫起來,還道是朝廷人馬殺了來,要來殺他們西涼人了。本來就不算安定的軍營,一邊火起,一邊有人大呼小叫,還有人乾脆趁火打劫,搶了東西就走,亂成了一團糟,人心也跟著大動。
中軍牛輔營帳,將軍牛輔剛剛入睡。
說起來,此時已經是半夜了,他牛輔現在才入睡,實在是晚了些。這也難怪啊,自從胡赤兒從曹陽亭回來帶回了朝廷的消息,那是整日讓他不安啊。雖然在這件事情上他最終被賈詡說服,準備來個魚死網破,鼓動部下人等一起起兵,準備回攻長安。只是,計謀雖然是定下來了,但牛輔的心卻實在沒有定下來。也難怪啊,胡赤兒帶回來的話很是明顯不過了,說是就算饒了西涼人也絕不饒他牛輔,這叫牛輔如何心安?便是在白天時,他都不敢輕易出帳了,用重兵保護在大帳周圍。
這還不行,有人來先以卜筮的方法預知吉凶,吉者可見,凶者當即斬殺。又覺得還不夠保險,乾脆把自製的辟兵符也給貼在了帳外,且還以斧鑕掛在旁邊以為自強。他惶恐著,一直不安,甚至連做夢都被嚇醒。他白天時,乾脆將那些金銀細軟都收拾了,放在了榻邊,只等有什麼事情隨時準備好逃跑。他有這個擔心,夜晚再好又豈能睡得著?
他只剛剛迷糊了兩下,忽然又是被一個噩夢給驚醒,坐在了榻上。他兩眼圓睜著,望著漆黑的內帳,空空蕩蕩,有一種被黑暗給吞噬的恐怖,使得他本能的一個寒戰。他眼睛亂轉著,一時間好像是短路了,也不知道想些什麼,只緊急的喘了幾口氣。只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突然帳外的火光射了進來,刺紅了他的雙眼。同時,那帳外一聲聲的呼叫聲,也都望著他耳孔里猛灌而來。他這時忽然睜大雙眼緊盯著燒紅的帳壁看,耳朵撐得老大的,張耳去聽——
「朝廷人馬殺來了,要盡誅我西涼人啊,大家快跑啊!」
「殺了他,殺了他!」
……
一聲聲,望著牛輔耳朵里鑽來,牛輔是渾身一震,嚇得額頭上汗珠直滾,眼睛亂翻著,心裡突突跳個不停:「殺他,殺誰?殺本將軍嗎?都……都反了嗎?」牛輔也沒有聽清楚,只聽到『殺』字再也躺不住了,趕緊是一個軲轆爬起榻來,趿上鞋子往外就走。也許是他太過敏感了,就連晚上睡覺前也沒有脫衣服,起身就走。只他剛剛跑出兩步,突然又想到榻邊還有一匣子金銀沒有帶走呢,趕緊是重又回頭,抱起沉重的匣子望著帳外就走。
那帳外有十幾個親兵在看守,他們因為後營的火光和動靜也都驚住了,怕有人趁機對將軍不利,早是團了過來。只他們這邊散在帳外,突然看見帳內有一人竄了出來,也都是嚇了一跳,一時沒有看清是什麼人,還喝叫了起來。只那牛輔本來就心虛,被這一聲叫,本能的扯步就跑,根本也不理會他們。有兩個親兵想要去追,被那些機靈的看出是牛輔,趕緊將他們給攔住了。
「這是怎麼回事啊,剛才那不是牛將軍麼?他這麼晚了一個人怎麼就跑了出去,還不想讓我們知道?」
「那我們要不要去追?」
「追什麼追?將軍他偷偷出去不想讓我們知道,自然就有他的道理,我們去追豈不是忤逆他的意?你要不怕砍頭,自己去追就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