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順曾在綠林寨待過一段時間,如今投在陳諾帳下,陳諾對於他以前的老東家怎麼說也不會刻意刁難。雷橫想到這點,方才一點頭:「看來也只能是這樣了!」他這邊,細軟也不及收拾了,趕緊是帶著山上的少數人馬找了小路下了山,往天王寨逃的沒了蹤影。綠林寨下,那些抵抗的嘍囉們因為聽說了他們的當家也逃走了,哪裡還有心思抵抗,走的走,降的降。
率部攻打綠林寨的侯成、魏續幾支人馬在肅清了抵抗勢力,將綠林寨拿下後,也即下山來親自來請他們的將軍——呂布。
侯成向呂布回稟道:「溫侯,賊人首領逃了,不過這小子跑得急,幸好沒有被他燒毀糧草,否則就是白白忙活了。末將剛才也讓人稍稍統計了一下,山上所積之糧可夠我軍兩個月之用,如此我等暫時也就可以不必為缺糧煩憂了。」坐在馬背上的呂布,點了點頭,也沒有說話。又有部將魏續上前,向呂布拱手說道:「溫侯,剛才一戰我等俘虜了四五百山賊,不知溫侯準備如何處理?」
「殺了!」
呂布淡淡一說,目中堆積的殺氣卻是暴露無遺:「留下這些傢伙,難道是準備讓他們浪費我們這點好不容易得來的了糧食嗎?」
魏續一點頭:「末將明白,這就去辦!」呂布身後各將也沒有二話,在他們看來,人多就是跟他們搶口糧,既然這樣,那還不如殺了。更何況,他們這次突然攻擊綠林寨,打的就是掠奪糧草的主意。
說起來,呂布當時從王允府上接走了貂蟬後,立即帶著部將殺出了東門。只是當時情況緊急,根本就來不及帶足糧草,是以出城後遽然就面臨了這個嚴峻的問題。雖然說他手上有兵,完全可以去搶。然而,因為張繡等人殺上長安,需要大量糧草,沿路也早已經被他們掠奪一空了,且還是前不久的事情,哪裡有多餘的糧草供呂布等再次掠奪?就算是還有些漏網之魚,卻都是因為城池尖利,非他們一朝一夕能夠攻破的,而後面西涼人攻破了長安後隨時都有可能追殺上來,呂布自然是不敢在路上耽擱,只能是棄之而走。
如果在以前,呂布是恨不能手上人馬越多越好,然而,因為糧草的困擾,使得呂布的思維也是跟著發生了改變。本來少數的糧草,若是供給大股的人馬,雖然一時能夠支撐,但終究不是長久之策。這就像是僧多粥少的道理。於是,呂布為了達到某種平衡,只能是讓『僧』與『粥』同時少,那麼也就同時都不少了。為此,他身邊本有數千的人馬,在一路跑下來後,剩下的不夠千數。其餘的,不是被他當做炮灰給送了,就是故意將他們甩了,而剩下的則是些精銳之士了。
但就算只有這不過千數的人馬,但他們終究是要吃糧的,而他們沿路劫掠的糧草又出現了問題,不能不再想他法了。於是,呂布為了活命,將這支精銳之師派出,不惜跟山賊搶奪口糧。也是雷橫該倒霉,被呂布的人馬算計上,將整個綠林寨給連鍋端了。
呂布進了綠林寨大廳,部下將佐也都齊聚一堂。
部將成廉首先開口:「溫侯,雖然我等糧草暫時是沒有問題了,可我們一直漂流在外也終不是個道理,不知溫侯接下來該怎麼安排?」成廉這話實際上也是代表了眾人的心聲。他們如今被西涼人殺出了長安,天子再次被賊人掌控,這樣一來,長安他們是不能回去了,只能是流亡在外了。可是,若是這麼一直遠走,沒有個目標打算,就像是無根浮萍,沒有了依據,不免讓部下人等衷心惶惶。
呂布也是苦惱這點,聽部下提起,方才正了正身,開口道:「關中已經非是我等久留之地,我欲帶領諸位投入袁本初帳下,不知諸位意下如何?」聽呂布這麼一說,部下們反倒是怔住了,皆都是議論開來。部將郝萌首先說道:「溫侯!袁本初雖然據有河北之地,他與公孫瓚也正相爭與渤海,說來,此時也正是缺乏助力之時,溫侯若去,定然能為袁本初所用。只是,我聞那袁本初心胸狹隘,又是善嫉之輩,溫侯在他帳下只怕難以相容……」
部將魏續點頭道:「郝將軍所言不錯,聽說袁本初在接任冀州之後不久,便開始大肆誅殺他手上的那些舊人,為的就是怕他們掌權太重。別的不說,溫侯對陳諾陳然之應該最是熟悉不過了。想來當初冀州就是被陳然之給說下的,可其結果如何呢?被袁本初一紙命令調到陽城,他這麼做,不就是想要借袁公路之手將他殺了麼?而這件事情之後不久,陳然之又被派到修縣為袁本初抵擋公孫瓚兵鋒,替他爭取時間。這也罷了,陳然之剛剛有了點氣色,袁本初便立馬將他從前方調回來,回來之後論功行賞,反而將其派到後方去押運糧草去了。也許是上天看著不公平,就在押運糧草回來,倒是讓他趕上了界橋之戰,也是袁本初命不該絕,讓他不但救了袁本初一命,且還因此將公孫瓚給擊潰,從而扭轉了河北局面。想來這前後若非是陳然之在出力,袁本初又豈能在河北站得如此穩當?」
頓了一頓,看到諸人都是連連點頭,他又接著說道,「本來,陳然之他有了界橋一戰的功績,又在戰場上救了袁本初一命,袁本初也應該徹底對陳然之放心了吧?可是,在河北局面徹底有利於他之後,他做了什麼?眼見局勢扭轉,生怕陳然之再立大功,是以立馬將他調來宛洛之地。這也就罷了,可如今眼見陳然之殺了西涼三將,漸漸在偃師有了點起色,他便立馬以各種藉口將他調了回去。溫侯,如袁本初這般善妒之人,若是遇到溫侯你這般善戰之士,不怕在他手上不能立功,就怕在他手上難逃性命。難道溫侯你投靠他,是想做第二個陳然之嗎?想來陳然之數次觸到袁本初忌諱,他數次都夠化解,也是他的運氣。而溫侯,你確定你有陳然之這個運氣嗎?」
呂布眉頭打起結巴,雖然他拿陳諾跟他比他很不高興,但這是活生生的例子,由不得他不再次陷入深層次的考慮。魏續停下來後,又有部將侯成道:「嘻嘻,魏將軍說得有理啊,這前面的榜樣就在那裡,我們卻怎好視而不見?既然明白了袁本初就是這個德行,如果還要自己湊上去,那不是自討沒趣嗎?再者說,我們現在就這麼冒然過去,沒有進見之禮他袁本初能高興嗎?」
如果說陳諾的事例還不足以說動呂布,那麼侯成所言也立即打動了呂布。是啊,他從長安逃出來那是如喪家之犬,就連士兵都顧不上了,吃的都沒有,又拿什麼做進見之禮呢?總不能空著手去吧?人家袁本初出身四世三公,大公子哥兒,最好的就是面子了。在這一關上如果過不了,那其他也就別提了。
呂布沉吟一聲:「袁本初不行,那你們說說誰人合適?」
部將曹性鑽出來,笑道:「以溫侯威武之姿,當震懾一方,又何必一心去求他人,在他人之下呢?」這句馬屁像是拍醒了呂布,立即是將身一正,看著下面諸將。那下面侯成等將一聽,是這個道理啊,吩咐進言:「是啊,當初朝廷以溫侯為奮武將軍,假節,儀比三司,是何等之威風!那袁紹雖然貴為冀州牧,不過是從他人手上所奪,來路不正,溫侯你又何必屈居於他之下?莫若……溫侯你看,這綠林寨地勢就不錯,糧草也有,若能以此起事,則何愁大事不成?想來這周圍還有綿綿山地,其中藏有各家人馬總計不下數萬之數,若能收之為幾有,豈不壯哉?」
呂布一愣,眉頭一皺:「照你說來,本侯好好將軍不當,倒是做起了綠林勾當來了?不成!」
呂布一句未了,那旁邊侯成笑道:「如何會是綠林勾當呢?溫侯手掌將軍之印,自然仍是朝廷人馬。只是在此非常時刻,行此非常之事罷了。想來目下張繡那幫賊子據有長安之地不久,他們當沒有這個閒功夫分兵出來理會我等,想來如今陝縣沒有賊人兵馬,不正是我等起事的大好時機麼?而一旦據守了綠林寨,以綠林寨為依託,將勢力慢慢擴張出去,還怕不能成事麼?將來就算是有賊兵來打,我們只需往山里一躲,他們能耐我何?關鍵是,我等駐守之地離那長安不遠,若長安一旦有個變動,則我等立馬從此地發兵過去,到時還怕不能重據長安,掌控天子麼?」
呂布立即說道:「什麼掌控天子,慎言!」侯成一聽,連忙吐了吐舌頭:「是是,成說錯話了,是護衛天子。」呂布搖了搖頭,心下其實也已經被說動了。只是,他尚有一點糾結。畢竟,他們跑的這麼急就是怕張繡派人來追,張繡此時雖然沒有過來,只怕不久也就來了。一旦張繡人馬到了,他拿什麼去應付?往山里跑?這不是墮自己威風麼?可若不這麼做,那就得去求救於他人了。只是,被他首選的袁紹都被部下們給否定了,他還能去找誰?難不成,在山裡暫時稱大王,號准機會再反攻長安?
部將郝萌走上前來,說道:「如果是據守此地靜待長安變動,再發兵反攻長安,從賊人手裡救回天子,這倒也不失為一個好主意。只是如今長安被張繡等攻下了,他們手上兵馬有十數萬之多,又豈是能夠將他們扳倒的?若沒有內外之力,只怕難以辦到。」侯成瞥了他一眼,笑道:「諸位將軍難道忘了,這涼州還有韓遂、馬騰等不少勢力了,想來他們誰也不是省油的燈,若是他們與長安裡面的某位義士來個裡應外合,嘿嘿嘿,到時可就有好戲看了。而只要長安一亂,不正是我等反攻長安的機會麼?」
呂布聽來,手掌一拍木案,說道:「對啊,我怎麼就把這一茬給忘了?嘿嘿,這涼州馬、韓兩家手上可是握有重兵的,若是他們想要插足一手,這長安啊不鬧騰起來才怪。若一旦他們起事,則就是我等翻身的機會到了。哈哈,本侯決意賭上一把,就在這裡紮根,暫時哪裡也不去了!」諸將互相看了一眼,紛紛向呂布恭賀兩句。
下方侯成道:「這關中之地還有不少山寨呢,既然占領了這裡,溫侯可千萬不能心慈手軟,要麼派兵絞殺,要麼派人勸降,儘快將這裡的綠林勢力掌控在手中。」呂布點了點頭,正欲開口,部將魏續說道:「對了,聽說那天王寨與陳然之關係匪淺,我等若是攻打只怕……」
呂布這時想起了張遼一事,心下就不快。想來傳言中當初張遼之所以敗,那是故意跟陳諾竄通好了。雖然這件事情他心裡也明白多半是莫須有的,但因為張遼逃出後一直沒了蹤跡,便道這其中有貓膩,對陳諾也是看不爽了。雖然,在這之前因為陳諾曾無意中幫他殺了胡軫,所以對陳諾刮目相待,在長安時還有意接納他為外援。如今,卻因為張遼的事情,有意無意間怪罪到陳諾頭上,自然不會給陳諾留臉面。如果說陳諾此時還駐軍在偃師一帶,或許他會因此有些許的顧及,然而,既然人家都不在這邊了,他自然也就更加不將陳諾放在眼裡了。
呂布當即截斷魏續的話:「聽說天王寨有不少的兵馬,還有弘農第一寨之稱?」得到答覆後,呂布接著道,「既然這樣,我等就更加不能不打了。打了他不但壯大自己的勢力,且還能除了這個後患,那我們為什麼不打?至於陳然之,他來我倒要問問他張文遠到底是怎麼回事呢!」既然已經決定要以綠林寨為根本向外擴張,呂布部下諸將也都開始忙碌了起來。最終決定以武力和威脅並下,先解決了關中其他小的山寨,再去理會天王寨。
而天王寨,經過陝縣一系列戰鬥,再加上被匈奴人那晚一衝,損失了小半的人馬,現在雖然仍有數萬的人,仍是穩居弘農第一寨的頭把交椅,到底勢力不及從前了。這些日子以來,張白騎也是努力的整頓收編各寨,居然發現少了兩個寨的勢力。也就是說,以前五寨人馬,現在只剩三寨了。當然,這也是張白騎收攏勢力的最佳機會,趁機將那些不聽話的傢伙也給處理了。
他這邊忙得沒有頭緒,還沒有來得及喝上一口水呢,那山下就有人送來信,說是綠林寨雷大當家拜山。張白騎愣住了,想到之前雷公上天王寨傳黑山令一事,他還沒有找他麻煩呢,如何他倒是自己送上門來了?他也不下山去迎,只讓人放了雷橫上山,上山之後帶來見他。張白騎本欲藉此機會責難於雷橫,沒想到雷橫一上來倒是向他哭訴起來,說綠林寨被一夥官軍攻下了,他別無去處,想到陳諾這層,方才投奔於他,望望接納云云。張白騎此時倒是沒有計較其他,只他聽他說起官軍攻破綠林寨,這還是未有之事,不免吃疑:「官軍,哪裡來的官軍?那陝縣的西涼人馬不是已經上長安去了麼,如何又出現官軍了?」
雷橫與他說道:「張大頭領你不知,這人自稱是溫侯,卻不是是哪裡冒出來的?」溫侯是朝廷斬殺董卓之後新封給呂布的,也難怪雷橫不知溫侯指何人,不過,張白騎曾聽陳諾提起過,知道是呂布,方才驚愣了片刻,隨即道:「呂布這廝好歹也是朝廷官員,雖然如今是在逃難之中,可也沒有跟雷當家你搶這山大王來做的道理吧?想來他這一路逃出來大概是缺少糧草,這才迫不得已與雷當家你搶山頭。我看哪,他既然得了糧草,遲早也是會回去的,雷當家你倒不必擔心,先將人馬在我這裡好安頓幾天,到時再刺探情況。」
雷橫連連對著張白騎拱手,說道:「但願如此吧,既然張大頭領有言,那我也就不客氣在這裡叨擾兩天了。」
兩天後,張白騎派出的刺探得到的消息不但呂布這夥人占據了綠林寨山頭沒有走,且還發兵四處,掠奪各小寨。有願意降的,向呂布宣誓效命,並交糧草到綠林寨。而那些不願意降的,幾乎連山頭都被剷平,糧草自然最後還是運到綠林寨去了。這些天來,就有許多股小寨敗出來的人馬,因為沒有了去路,只能紛紛望著天王寨趕來,向張白騎乞求援手。
張白騎當然不能見死不救,將各寨人馬都接上山去,一面偵查最新消息。
讓張白騎感到憤慨的是,呂布在擺平了各小寨後,又即揚言要天王寨納糧『稱臣』,如果敢說一個不字,小心兵馬侍候。這個消息放進天王寨,天王寨立即是鬧得人心惶惶。畢竟,與他們對打的可是官軍,且是精銳之師,在他們出兵消滅關中各寨的時候,他們就已經見識了這支人馬的厲害,如果他們真的殺了上來,不但天王寨遭難,且暫時託庇下天王寨之下的各家流亡勢力,也必被他一鍋端了。
天王寨熱鬧了起來,他們為了應付呂布的人馬,當即組成了聯盟,推舉張白騎為盟主,準備對抗呂布。當然,張白騎為盟主,其實用的還是他天王寨自己的人馬,至於其他各家,多則一兩百,少則幾十個,甚至有的山寨只剩了幾個主事的來了,讓他們出兵是不可能的了,只能是派個一小半的人加入聯盟軍,小小的意思意思。
呂布在接到張白騎不準備投降的消息後,當即是讓成廉、侯成等領了千數的人馬,去攻打天王寨去了。他這邊,也因為糧草多了,收攏了些各寨俘虜過來的精銳,加入軍中訓練,勢力也恢復到兩千號人。他既派出一千,還有一半人馬,則讓宋憲等領去三五百,以為後援。於是,在呂布前後派出兩支人馬後,也就開始了對天王寨的進攻。
天王寨的人心雖然惶惶,不過好在他們有地勢可以依靠,對於呂布的攻擊倒是可以抵擋一二,將呂布的人馬阻擋於山下。呂布本以為先後派出兩支人馬自可將天王寨拿下,只是沒有想到天王寨居然變成了一根難啃的骨頭,這讓他如鯁在喉。他這邊又收攏了些人馬,讓將軍魏續派了出去,再行支援。
呂布在關中一帶鬧的如此的動靜,自然是不可能瞞過遠在長安的張繡。而長安,在攻破之後經過了一番屠殺,也終於算是靜了下來。王允的屍體被憤怒的西涼人拿到市集上鞭撻,斬首於市;而先前被誅殺的董卓,收屍於棺,葬於郿塢。也是天怒於董卓,屍體下葬後不久,大風暴雨震其墳頭,雨水滲入泥土,直接將董卓的棺槨給漂了出來。這些事情做了,長安的天空這才漸漸放晴,張繡等也就相繼自領了官職。
這日因為呂布的事情報到張繡這邊,張繡想到自他們從陝縣起兵後,陝縣之地兵馬空缺,無人鎮守,於是與李蒙商議,讓李蒙以右將軍、萬年侯身份屯兵陝縣,一面討伐呂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