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紹眼睛一起,兩眼的血絲暴怒而出,他此時就像是一隻擇人而噬的老虎,逮著誰誰逃不掉。他將眼睛掃視了一圈,看到的皆是無鼻無耳之士,千數,足有千數人都是如此!袁紹整個人都震驚了,繼而……是滿臉的羞憤。他眼睛一下,再次瞪視了一眼俯身在地,背露『烏巢酒徒』四字的淳于瓊。
他牙齒一咬,嘿然笑道:「好個烏巢酒徒,你這廝還敢回來羞辱我?」他把佩刀一按,立即喝叫左右,「把這『烏巢酒徒』給我拿下去剁了!」兩邊人上來,將手來抓淳于瓊。淳于瓊嚇得叫不出聲,但他仍是做臨死的掙扎。一把抱住袁紹的大腿,眼睛裡滿是哀求之色。袁紹鼻子一哼,根本就不理會,喝叫左右:「拉走!」
任淳于瓊再怎麼無聲求饒,終是被兩邊人拉下去,直接剁殺了。血淋淋的頭顱送上來,袁紹鼻子一哼,看也不看,喝叫:「掛於營前示眾!」旁邊逢紀上來,問道:「然則其他人袁公準備如何處置?」袁紹再次掃視了那千數的無耳無鼻之人一眼,心裡的惡意更甚,立即叫道:「全都拉出去給我斬殺了!」
頓時,一片驚恐,哀饒之聲,但袁紹皆不理。
下首田豐看見,向前走了兩步,拱手道:「淳于瓊損兵折將,致使將軍蒙羞,已斬殺示眾,不可再造無故殺端。」更有沮授等人附和勸說。袁紹鼻子一哼,叫道:「爾等叫我不殺他們,難道放在帳下羞辱本將軍麼?哼!殺!」田豐等人還要勸,逢紀眼睛一轉,心道:「袁公平時最好面子,若是任由這些人繼續留在營中,時時相見,他自然看不過去。看來,這些人是非死不可。只是可惜田元皓、沮公與等人不明事理,還要浪費口舌,不但無濟於事,只怕會觸怒袁公,造出更多殺端……」他想到這裡,立即轉身來,喝叫左右:「你們沒有聽見麼,都快押下去,斬殺了!」也不管其他人憤怒的眼色,他上前來,小心的對袁紹道:「袁公,此間事何必多費心呢,還是先回大帳吧。」袁紹一點頭,也不理他人,轉身自回了帳內。
「哎!千人啊,這可是一千多人的性命啊!」田豐仰頭一聲唏噓,聽到營外慘叫聲不斷,身子一抖,再次睜開眼來,叫道:「不行!我一定要再勸一勸。」被沮授從後拉住,對他搖了搖頭:「淳于仲簡一事已然觸到了袁公的眉頭,我等既然不能勸動,就不要徒自惹這不快了!」說著,看了身後一眼,哀嘆一聲,自去了。田豐微微一愣,想了一想,袖子一甩,只好也是跟著離去。
帳內……
袁紹臉色難看至極,將案上書札連拋一通,惡狠狠的叫道:「淳于小兒,壞我大事!壞我大事!」等袁紹發泄完了,往席上一坐,逢紀方才小心的走上前來,陪著笑。袁紹將眼睛掃向逢紀,吞聲道:「這件事情與陳然之可有干係?」逢紀微微一愣,隨即搖頭道:「我聽說,淳于仲簡當時一到青州,先是逼反了單經,接著又趁著陳然之病了,向其明目張胆的索要兵權。這也就罷了,且還繞過陳然之,直接發兵漯陰。占了漯陰後,這廝不圖固守,且當晚就醉宿帳中,這才給了賊人以可趁之機。聽說賊兵攻城時,他仍是醉得一塌糊塗,這才被賊人抓了,割了他的耳鼻還有舌頭,刺字羞辱於他,此事說來,的確與陳然之無關。而且陳然之聽聞此事後,怕他帶著人馬回平原影響了軍心,方才將其等遣到袁公你這裡,聽候袁公你來發落。可見,陳然之對袁公還是足夠尊重的。」
袁紹沉默了一陣,抬頭問道:「那青州那邊,以元圖你來看,當可派誰人再次牽制於陳諾?」逢紀微微一愣,捋須說道:「我說句不該說的話,本來,在淳于仲簡去之前,青州的局勢一片大好,除了占了平原之外,甚至還將濟南國都差點納入了囊中,可最後為何成了今日之局面?這點,想必袁公你也很是清楚,那還不是淳于仲簡在陳然之旁邊一通的攪合?袁公,青州之局面已經很是微妙了,搞不好隨時都有可能會再次回到陳諾去之前的局面,甚至會更加的糟糕。於此之時,若是袁公你還不能放任陳諾施為,若是再思謀著派出其他將軍制衡,只怕於大局不利啊。咳咳,肺腑之言,還請袁公慎思之。至於最終決定……還是要看袁公你的決斷。不管如何,紀都全力支持。」
袁紹看了他一眼,眼睛一轉,左右一思謀,點了點頭:「元圖你所言甚是,這渤海局勢仍是處於僵峙之中,青州那邊再也經不起折騰了。這青州,我也不再派他人了,就交給陳然之折騰去吧,希望他不會讓我失望。」
逢紀表示贊同的點了點頭,也沒有說什麼。
……
……
徐州,郯縣。
糜家家主糜竺急不可耐的進了陳府,找陳登說事。
「我那小妹可全是為了阻擊賊人,這才被賊人不小心給擄了去,這……陳.元龍你可要為我做主啊!」
都已經是一天三次來找了,陳登也是聽得眉頭都扒不開了。他煩惱的點了點頭,安慰了兩句。誰知糜竺剛歇下,門外又有糜竺二弟糜芳登門來,向著陳登直接不客氣的說道:「當初陶使君因看中了我家那處院子僻靜,非要爭取過去,關押什麼重犯。如今倒好,那處府邸毀了不說,且還連帶我那小妹都被賊人給擄了去了。陶使君雖然不在,徐州可是交給陳.元龍你的,你不可不給我們一個說法!」
陳登被他兄弟兩左一句右一句說得實在是煩了,將手一拍木案,說道:「行啦!如今臧宣高回了開陽,你等還是好好想想接下來的事情吧。」糜芳一愣,叫道:「接下來……接下來什麼事情,與我們何干?」陳登一笑,說道:「與你們無關?我問你,當初關押臧宣高的地方可是你糜家提供的?如今臧宣高無故被扣押,他回到開陽後,此事豈可輕易罷休?他能不提兵報此一仇?他若打破郯縣,你糜家豈能脫得了干係?」
糜芳和糜竺兩個被陳登一說,皆都是一愣。
糜竺駭然道:「臧霸那廝他有這個膽子,敢提兵來犯郯縣?」
陳登呵然一笑,顯然很不屑於回答他這弱智的問題。糜竺雖未得到他的回答,但眼睛一轉,也即確信陳登此話不假,只怕這事還真是有可能。若臧霸提兵來犯郯縣,等打破郯縣,他糜家的確是不能置身事外。糜竺想到這裡,向陳登一拱手,說道:「那這事…這事可有向陶使君稟報?」陳登眼睛一翻,笑道:「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某一人豈是能獨攬得下的,自然早於事情發生後就立馬遣人往青州送信,向陶使君告知此事了。只是,就算陶使君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來,那也必然耗費多時,是不能及也。而臧宣高之開陽離我郯縣甚近,一旦他回去,也必整備兵馬來戰。如此,我等若不能齊心堅守,抵擋臧宣高一陣,挺到陶使君的大軍回援,則我等危矣!」
糜竺兩個聽陳登一說,也立即知道了事態的嚴重性了。他兩個互相對了一眼,向陳登一拱手:「小妹的事情比起郯縣的安危微不足道,若臧霸這廝果真提兵來犯,我糜家願奉陳.元龍為主,出兵出糧,勢必要拒賊人於門外,還望陳.元龍你萬勿推辭!」陳登要的就是他們這句話,一點頭,說道:「郯縣大難,正需諸君攜手共度。」
……
……
開陽城。
「哈哈哈哈哈哈!」
臧霸從郯縣一路殺出來,雖然是狼狽至極,但也從未有如今日之痛快。酣暢的水酒下肚,一杯接著一杯,卻感覺不到醉的念頭。便是典韋,他此時也是敞開了肚腹,把酒水往喉嚨里灌落,好像肚子裡面的那片水潭根本就沒有底,怎麼灌也灌不滿。其他陪酒的將士,諸如孫觀、吳敦幾個,皆都早有了醉意。有趴著在案的,有斜歪在席的,反正是醉態百出。
「痛快!痛快!」
臧霸連呼了兩聲,突然罷盞,看向典韋,說道:「典兄弟你為了救我,不惜兩肋插刀,兄弟我感激不盡。在郯縣時,我就問兄弟,何以為謝,典兄弟道是水酒。哈哈,既然從郯縣死了一回又活了過來,今晚上便是把命賠掉在這裡,我臧某也是要與兄弟你一醉方休!」典韋聽來,哈哈一笑:「其他不論,咱們酒水上說話!過了今日,我就回青州向我家主公復命,與臧兄弟你告辭了。對了,臧兄弟,不是我說,那陶恭祖忒不是個東西,居然因為你曾幫過我家主公,便要對臧兄弟你懷疑,下此狠手。想來臧兄弟你能夠出來,那也是九死一生,差點就把性命丟在了郯縣。你與陶恭祖這一節,若是換做是我,我一定是有仇報仇,有怨報怨,立馬揮兵攻破他什麼狗屁徐州,斷了他後路……嘿嘿,當然,臧兄弟你目下剛剛從郯縣回來,身負重傷,需要調養,這件事情看來只能是從長計議。」
臧霸一聽,眉頭一豎,鼻子一哼,把個手中酒盞在木案上重重一顛。
酒水四搖,砸出一團酒花。
臧霸將身一正,眼露凶光,咬牙切齒道:「陶恭祖!我與他勢不兩立!他不讓我出來便罷了,如今既然被我殺出重圍,這仇,這辱,我臧霸焉有忍氣吞聲的道理?」將眼睛掃向典韋,「不瞞兄弟說,其實某早在殺出郯縣的那一刻,便已經決定,只要某回了開陽,便立即組織兵馬,提兵殺上郯縣,破了賊巢,以洗今日之辱!」
典韋先前那番激他的話其實還是陳諾臨走前教他的。陳諾雖然知道救出臧霸後,臧霸也必做出一番舉動。但是,陳諾要的是臧霸出來後立馬有動靜,而不是猶猶豫豫,是以交代典韋有機會將這樣的話跟臧霸說說,激一激臧霸。說來,臧霸雖然在出郯縣那一刻恨極了陶謙,然而要是真的動手,其實他還是有些顧及的。如果動手,那就是跟陶謙正式鬧翻,不能不有所準備。而典韋的一席話,恰恰也激發了他的血性,是以決定對徐州立即報復。
典韋聽臧霸一說,也即點頭,說道:「本來,臧兄弟你領兵殺奔徐州,做兄弟的我不該此時就走,奈何主公那邊戰事也頗為不順,之前也早就交代,讓我這邊事成之後,須得立即回去,所以……」臧霸笑道:「臧某的這條性命都是典兄弟你救的,典兄弟你能夠做到這一步,我已經很是感激不盡了。至於這件事情,我看典兄弟你就不必擔心了,我的仇,我親自來報。」
典韋一點頭,舉盞道:「那麼預祝臧兄弟你早日破了徐州,一洗前恥!」「哈哈!」臧霸一笑,舉起酒盞來,又與典韋幹了。想起一事,問道:「對了,典兄弟當日在那等險惡情形之下,還要挾持那綠衫女子,想必就是為了讓賊人有所顧及,好讓我等順利殺出城去吧?如今,我等都已經出城了,這綠衫女子也就失去了用處,不知典兄弟你準備如何處置她?」
典韋一愣,隨即笑道:「這件事情不是臧兄你提起,韋差點就忘了……」典韋頓了頓,說道,「此女子能帶那麼些兵馬殺出來,想必也不是簡單之輩,一定是有些身份的。我準備帶回去將她交與我家主公,看看以她的背景,將來對主公可否有些幫助。」臧霸一聽,稍稍錯愕,轉眼一想:「有什麼作用?哈哈,作用大著呢,此女子雖然看起來頗為潑辣,可到底長得不錯,水靈靈的,若獻於陳然之給他暖暖被子也是不錯的。」臧霸這麼一陣壞想,只是噙笑喝酒,也不多說。
……
……
平原城下,田楷軍中。
「什麼!陳然之攻破漯陰,如今又分兵直擊東平陵去了?」消息傳來,田楷等人皆都是愣住了。
陶謙捋須搖頭,說道:「原本以為陳諾這小子之所以霸占漯陰,不過是為了控制我軍糧道罷了,勢必要對漯陰一番經營。可哪裡想到,他占了漯陰不過一天,如今又立馬往東平陵去了,實在是出乎我等預料啊!」田楷點頭,也道:「他這種飄忽不定的打法,到底是準備幹什麼,以他那點兵馬,難道還想占了我濟南國不成?他此舉,實在是讓人捉摸不透。」
劉備搖頭道:「他占了漯陰卻不要,如今又殺到東平陵,此游龍一般的打法,讓人確實捉摸不透,倒有點不像是陳諾這廝的打法了。莫非……莫非他身後還有一個高人在指點?」劉備提出『高人』來,田楷兩個都愣住了,他們怎麼又會想到,陳諾帳下還有一個隱形的郭嘉。劉備琢磨片刻,說道:「我等久攻平原不下,而東平陵又將有危,這……上次漯陰因為出兵不及,被陳諾給攻奪下來,我等已是失了先機。如今,他又棄漯陰而走,直接攻取東平陵,其心實在險惡。我等若不救,若是按照他這般飄忽不定的打法,指不定會在攻下了東平陵之後,再犯臨菑,徹底斷我等糧草接濟,來個釜底抽薪之計。嗯!我等決不能再被動下去了,這東平陵……不能丟,我們必須立馬棄平原,發兵去救。」
他此語一出,陶謙說道:「玄德此言在理,可我等若是此時棄走平原,是不是……」田楷接下話茬:「我不甘心!雖然這平原比較難啃,可既然已經啃到這一步了,眼看就要吞下去了,難道此時說松牙就松牙?」劉備看他兩個似有不舍之意,立即說道:「當斷不斷,反受其亂!都怪我等開始就輕視了陳諾這廝,以為他走之後,平原也必沒有多少兵馬,勢必難以久持。可是……可是現實情況呢?你們已經看到了,也親身感受到了。如今我等久攻平原不下,已經是鈍鋒挫銳,如果再繼續無謂堅持下去,打下平原也就罷了,若是不能呢?若是平原未下,而賊人攻破了東平陵,再犯臨菑,我等到那時就算想要放棄平原趕去救援,只怕是悔之晚矣!諸君,該怎麼做,你們現在該明白了吧?」
田楷和陶謙被劉備一說,不甘的皺了皺眉頭:「玄德所言在理,看來我等現下不得不捨去平原增援東平陵了。」
劉備聽來,方是一點頭。
平原城,田楷等圍城半月有餘,撤圍而去……
「撤了!撤了!賊兵撤了!」
看到城下營帳里都沒有了賊兵,平原城的守兵皆都是歡舞騰躍。趙雪,以及朱靈諸將也是輕吐了一口氣。就是久困平原的袁譚,在聽到賊人撤走,登城觀望的那一刻,他也是仰天長吁:「該死的田楷,終於給老子滾了!」
趙雪,走了過來。
袁譚微微一愣,問道:「趙將軍,你有何事?」趙雪向袁譚拱手說道:「大公子,如今賊兵撤去了東平陵,平原暫時得以安穩,城內自不必再留下這麼多的人馬。當初我與陳將軍計議,說是賊人一旦撤兵,我平原方面便立即派出人馬攆上去,配合將軍作戰,所以……」袁譚聽來,也立即明白她的意思了,心下一松,說道:「本將軍就暫時率領本部人馬駐守平原,趙雪將軍且按照與陳將軍當初之約定行事即可。」
趙雪一拱手:「如此,那末將就先下城去準備了!」
東平陵……
張飛的一路先鋒人馬先到了。
「將軍,前面就是東平陵了。」得到部下的提醒,張飛鼻子一哼,回頭看了一眼身後,只見身後人馬陸陸續續,尾巴還在一里之外。他眉頭一豎,立即扯馬往後,向著後面人呵斥:「都給俺快點走,沒吃飯嗎?若是沒吃飯,就來俺手上領吃一矛!」他這聲呵斥還真起到了作用,那趕上來的人馬本來是沒有勁了,看到張飛拍馬揮矛,他們一個個趕緊是睜大眼睛,不敢稍有怠慢,下意識的加快了腳步。
張飛鼻子一哼,罵道:「不罵爾等,爾等就不知道你三爺爺的手段!」他這邊,跨馬向前,往前衝去。迎面一騎上來,向張飛說道:「將軍,前面有一片密林,要不要繞過去?」張飛聽來,呵斥一聲:「我等先鋒遇山開路,遇水搭橋,前面有密林怎麼了,難道還要繞走不成?」立即呵斥人馬往密林走去。
密林,頗深,張飛也已經走過幾次了。他之所以不繞走,實在是這一繞要浪費半天功夫,而他身為先鋒,急於跟陳諾決戰,自然沒有繞道的道理。張飛這邊入了密林半天,人馬也是不停的跟著上來。雖然說張飛天不怕地不怕,不過他的細心非是他二哥關羽可比的。他在走了一陣後,發覺周圍靜謐一片,實在詭異,他一扯馬韁,左右掃視了一眼,愈發覺得心驚:「太靜了,太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