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紹將青州局勢一一數落下來,心裡十分的不,將頭抬起來,看向逢紀:「元圖,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若我不逼陳諾發兵北海,孔文舉也就不會狗急跳牆,事先發難,與田楷聯起來攪亂了我青州大局。如今不但是征剿蛾賊的一部兵馬突然失去了蹤跡,就連陳諾他也不知是死是活,青州兩郡四國也唯有平原尚可掌控,其他……其他的就不敢指望了。」
袁紹話說到這裡,重嘆一口氣,繼續說道,「我逼陳諾發兵北海,不過是不想北海將來成為我青州之隱患,又欲藉此事弄臭陳諾名聲,讓他在青州無法立足,以為我兒接掌青州鋪平道路。沒有到,一著棋錯,滿盤皆輸,事情卻朝著我預料的方向反著發展,以至於弄到今日之局面。如今青州白白送了不說,還弄到眼下不尷不尬之處境,外人只怕都要笑死我袁紹了。怪我袁紹不大度,怪我嫉賢妒能,不會用人。我之聲譽遭到詆毀是小,然事情已經發展到了這一步,又該如何收場?」
逢紀輕輕一搖頭,說道:「這件事情說來,怎能怪袁公你一人,怪只怪紀當初沒能為袁公你此計小心掂量,以至於出了這個差錯。既然事情已經發生,陳然之又已然失去了蹤跡,我等再要指望他來收拾青州殘局已經是不可能了。然而,青州殘局卻又不可能放之任之,任由他發展。那些蛾賊雖眾,卻也不足為慮,只那孔文舉……想來以前孔文舉為了自保,採取的尚且只是自守之策,如今被這麼一弄,已然對袁公你恨死了,其怒火也必滔天。再加上,旁邊有田楷收拾了舊部人馬,想要重奪青州之地,並非是空話。如今他二人又聯起來,也就更加的難以對付了。若是任由他二人瓜分了青州,站穩了腳跟,從南面威脅我等,則我冀州危矣!」
「若是那樣,則我渤海好不容易打下的有利局面,可能就要隨之毀於一旦了。到時,田楷與孔文舉聯攻我後方,公孫瓚從前方出兵壓我,則我冀州頃刻陷入兩面夾擊之地,局面也就更加的危險了。所以說,這青州的殘局,我們不能不理,而且要迅速派出人馬趕過去收拾,協同大公子共同,以挽回頹勢。就算不能收回其他郡國,也一定要確保平原不能丟失。也幸好目下公孫瓚被我等壓縮在一線,我等若能及時抽調兵馬去青州,或許還能來得及,否則遲一步,悔之晚矣!」
袁紹聽來臉色作變,點了點頭說道:「公孫瓚剛剛在我上吃了幾場敗仗,相信一時半會還沒有喘過氣來,也不敢輕易出兵。當此之時,我上倒還是勉強能夠抽調出一些人馬,只不過,這支人馬當由何人統領,方能確保萬無一失呢?」
逢紀說道:「紀認為,目下軍中能夠獨當一面的將領除了一個陳然之,實在找不出他人。只奈何陳然之他……陳然之是指望不上,倒是有一人勇武果敢,兼且有智有謀,若能用他,或許可扭轉局面。」
袁紹眉頭一皺,問道:「此是何人?」
逢紀道:「張郃張儁義。」
「張郃?」雖然聽下面人數次稱道張郃有勇有謀,然而,袁紹一旦聯繫想起張郃是當初陳諾所勸降來的,心裡就極是不。更何況,如今青州鬧到這個局面,別人指責的都是他,怪他首先負了陳諾,他對此事已經很是耿耿於懷了,此時再用張郃,那不是拿張郃來羞辱他自己嗎?袁紹立即是一搖頭,說道:「素聞張儁義有勇有謀,在此之時我倒是願意用他。只奈何他目在黎陽,替我鎮守鄴城北門重地,要調離他只怕不便。更何況一去一回也多有耽誤,不如另擇他人。」
逢紀一點頭:「既然這樣,那麴義如何?他的先登死士勇武非常,皆銳之士,若能用他,就算不能擊退田楷、孔文舉他們,保全平原,為我們爭取時間應該還是綽綽有餘的。」
袁紹眉頭一皺,麴義是陳諾的結拜,用他更加不願意了。他也懶得聽逢紀再說,當下拍板:「我倒是想起一人來,若能用他,青州不難平定!」想到這裡,那是甚為得意,哈哈的笑了出來。逢紀心裡一動,開口問道:「不知……不知袁公所指何人?」
袁紹一笑道:「上將文丑!元圖你看如何?」
逢紀眉頭一皺,想要說什麼,但看袁紹此時高興的樣兒,還有他那掃來的眼神,分明是警告他不要多嘴。逢紀心裡輕輕一嘆:「看來陳然之之事還不足以讓袁公悔悟過來,如今他又要恣意妄為,一意孤行,我就算勸說,只怕他也不肯定。罷了,要不讓他翻幾個跟頭,再吃一點兒虧,他不知石頭是。」
逢紀想到這裡,點了點頭,說道:「文將軍其人粗暴無恩,可為一軍之將,使其衝鋒陷陣,然而若用為帥,獨當一面,只怕非其所長。雖然紀並不完全贊同派他出戰,不過袁公若要用他,想來自然是有袁公你的道理,紀愚蠢不明,亦無話可說。」
文丑是袁紹少有的幾個心腹之一,他對於文丑也是寄予了厚望,一直想對他委以重任,以牽制陳諾。只是奈何他雖然想要重用他,卻一時找不到這個機會,所以一直被陳諾壓著,沒有機會將他提拔上來。現在倒好,機會像是來了。如今陳諾失去了蹤跡,生死不明,也正是重用文丑的時候。想來,只要文丑藉此機會幫助他長子袁譚拿下了青州,平復了,自然是功勞卓著,到時用以取代陳諾的地位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情。當然,到那時陳諾的死活對他來說已經不是他關心的事情了,陳諾死了最好,若沒有死,想來青州他也是無顏再呆下去,他也就可以趁勢收回陳諾的兵權,將他調回身邊。
袁紹如此一想,更覺此計大好,當浮一大白,拍案而笑。
逢紀看在眼裡也不多話,向他起身告退。
……
……
青州的局勢大變,直接受到影響的當是袁譚了。
身為青州刺史的他,此時面容憔悴,悔不當初:「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不該為了自己的一點私心,就要去逼迫陳然之做他不想做的事情。如今青州弄成了這個局面,陳然之又不知是死是活,皆我之罪也!皆我之罪也!」
咕咕的酒水不斷的往喉嚨里灌去,就算溢滿了,從口腔里噴出來,他也完全不顧了,只知道酒能醉人,早點將他醉了的好。可是,越想自己醉,偏偏一時又醉不了,弄得他痛苦不堪,連眼淚都橫了出來。可是,再多的酒又有何用,買不了醉;再多的悔恨又能如何,買不會陳諾的出現。悔恨,交織,難以自抑。
「啊!」
袁譚突然發了瘋似站了,拿起酒盞,一摔爛,仰起脖子,儘是淚水。屋內的燈火在這一瞬,像是受到了袁紹情緒的波動,跟著搖曳不定,左右撲閃,室內也頓時陷入了短暫了昏暗。那站在門後的孔順,被袁譚的舉動也是嚇得不輕,看看袁譚都這樣了,再不上去勸兩句,只怕就不知發生什麼事兒了。他大著膽子,小心的走入屋內,走到袁譚跟前,一把將袁譚臂攙扶住,陪著笑臉道:「大……大公子,酒能傷身,還是少喝些,若是不痛快,六子這就給你找幾個美人兒過來敗敗火,大公子你說……」
他的話沒有說話,就見袁譚將著一對灼灼的眼睛瞪視著他,操起一隻掌,拍的就打在了他的臉上。
「啪!」清脆悅耳,三分,孔順整個人似都被他打蒙了,呆呆的看了袁譚一眼。袁譚操起掌,端起腳板,在他身上臉上狠狠的擊打著,噼啪有聲,一面打還一面數落道:「我青州,若非因為你這廝,焉能落到如今之局面?陳然之他若非因為你這廝,又豈能弄得如今消息全無?我不打你,難消我心頭之恨!」
孔順當然不敢還,只能是任由著袁譚踢打,討饒了兩句見袁譚打得愈發的狠了,他也就不再做聲。先前袁譚聽著孔順的討饒聲捶打踹踢著他,尚且帶勁,越打越狠,可隨著孔順不吱聲,自己腳下去完全像是在對付一隻死豬,一動不動,也不哼叫,立時覺得索然無味,也就上一收,腳板一抬,將身退了回去,將眼惡狠狠的瞪向他。
許久了,孔順見沒有動靜,方才抬起頭來,看了袁譚一眼,嬉笑道:「大公子你的氣出了麼,如果沒有的話,六子這就任由大公子你打死。可是這樣的事情怎能勞煩大公子你親自動呢?髒了大公子你的不說,且還累壞了自個兒。要是大公子你還不解氣,小的這就自己動!」
操起掌來,一巴掌一巴掌響亮的拍著,一面拍打,一面還叫道:「小六子,叫你不爭氣,叫你不爭氣!現在惹怒了大公子,叫大公子打了吧,嘿,你真是活該!你就該打,誰讓你非要多事勸大公子做這不義之事來著?想來古來忠義兩難全,你不了解大公子,不知道大公子他寧願不繼承袁家基業,也要保全他陳侯的聲譽,寧願得罪袁公,也不願置陳侯於兩難之地,嘿,你卻多事,幹嘛非要勸他下這個他不願意下的決心?如今青州鬧成了這樣,陳侯他也不知了蹤跡,叫大公子如何不心疼?雖然袁公是放心了,大公子的孝名也保住了,與袁公的嫌隙也一時化解了,可陳侯他畢竟沒有消息,大公子他焉能放心?他打你,那是活該,誰叫你多事?該打!該打!」
,又是噼噼的幾個巴掌。
袁譚知道他這是在正話反說,為自己辯解的同時在向他邀功呢。所謂伸不打笑臉人,被孔順此時的舉動也是弄得酒意全無,心裡對他的火氣也稍稍消了些。他此時稍稍冷靜下來,也知道他將他的火氣全都撒在孔順一個人頭上也實在沒有道理。想來,若不是孔順替他下了這個決定,他有可能是繼續留著旨意不發,那麼也就得罪了他的父帥。而他當時的處境本來就十分的微妙,如果因為此事徹底得罪他父帥,得不到他父帥的歡心,那麼將來繼承人的位置也就難以保住了。所以說,在這件事情上,他因為自己的自私而傷害到了陳諾,雖然是深感迷茫痛苦,可要是讓他再來一次選擇,他還會最終選擇站在他父帥這邊的。
這是個自私而又無法回絕的選擇,他能做的也只是這點,他要保住富貴,保住顏面,也只能是犧牲陳諾。而孔順的作用不過是幫助他的分析了其中的厲害,讓他知道如何選擇罷了,實在是怪他不得。袁譚聽他把話說話,方才是上一抬,說道:「你要打打去,別在這裡吵到本公子!滾!」
孔順聽他這麼一說,知他心裡的火氣稍稍消了,方才放下心來。他掌下一停,諂媚著臉,笑向袁譚:「大公子說得是,說得是,六子這個滾,馬不停蹄的滾!」說著,弓起身子就要退下。袁譚這時想到一事,喝道:「回來!」
「喏喏!不知大公子還有何事要吩咐?」
袁譚轉過身來,說道:「聽說東平陵的那幫黃巾賊人如今又是死灰復燃了,聯合了數萬人馬正往我平原趕來,可有此事?」孔順眉頭一耷拉,向袁譚點頭道:「卻有此事,他們這次向我平原蜂擁而來,大概也不知是聽誰說我平原糧殷實,想要打我平原主意,此時只怕他們快要到我平原地界了。」
袁譚說道:「田楷他們來也就罷了,如今就連這幫蛾賊也想來我平原趁火打劫,哼,簡直不知死活!若是放任他們,將來只怕讓人笑話死了。原本這幫蛾賊不足為慮,自有陳然之他來收拾,如今陳然之失去蹤跡,賊人才變得如此猖狂。我本不受此辱,欲要領兵直接殺過去,好叫這幫蛾賊知道厲害。叵耐我需坐鎮平原震懾賊人,不得輕易離開此地,為今之計,也唯有另任他人。」
「大公子的意思不會是想要讓我上吧?讓我六子拍拍馬屁侃侃大山還可以,讓我領兵……那不是要我的命嗎?」
聽袁譚話語頓住,將眼睛的看向他,孔順的沒來由的一個哆嗦,心裡念著千萬不能是他。
袁譚目光逮著他便是不放,嘿然道:「雖然說陳然之之事全因你孔順所為,到底也不能全怪你,只是,這件事情畢竟是因你而起,活罪可饒,死罪難免,我可以給你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如今機會就在眼前,我欲讓你帶領人馬駐守漯陰,以抗黃巾賊人,六子你覺得怎麼樣?」
「這……」
孔順嚇得身子頓時一矮,本要推辭,但看袁譚神色不善,怕他藉此機會要殺他,只好是頂著頭皮應承了下來,向袁譚無奈的一點頭,拱道:「好吧!承蒙公子你看得起,不以小人卑鄙,願意任用小人為將,小人感激不盡,不敢有違,願領人馬出征!」袁譚聽來,嘿然一笑,說道:「自陳然之一事發生之後,我在平原附近便緊急徵召了一些兵馬,將他們組成部伍,以備不時之需。雖然是倉促練成,缺乏戰鬥力,可到底裝備良,算得是能戰之師。這些人馬共計有個五千人,我就將他們全都交給你,任你帶了去。不過,你可得給我小心防守,莫要讓賊人跨過漯陰一步,否則你提頭見我!」
「是……是!」
孔順是兩腿如篩糠,接到命令後也不知是如何出了袁譚這裡的,反正是出來後心裡抓了一把汗,額頭上同樣是虛汗直冒,好像是經歷了一番死劫。然而,更加頭痛的問題還在後面,他不懂指揮兵馬也就罷了,奈何他自己能帶的五千人馬都是臨時徵召的,雖然裝備上了,奈何沒有經過任何的訓練,有何戰鬥力可言?若是用他們來抵抗蛾賊,這不是在開玩笑?
左想右想,孔順一拍腦門:「反正黃巾賊人同樣也沒有什麼戰鬥力,跟我上的兵馬也是半斤八兩,甚至我上的比他稍微還要強些,他們雖然人眾,但只要我堅守漯陰,閉門不出,他能奈我何?久而久之,等寒冬一來,他們衣不蔽體,又沒有多少糧可用,自然也就退去。哈哈,到時我不廢一兵一卒亦能將其擊潰,豈不是好?」
孔順想到這裡,那是大拍腦門,連連搖頭嘆道:「六子啊六子,想不到你不但能言會道,在這方面也是不輸給他人,佩服佩服!」心裡這麼得意想著,把一切可能遇到的困難全都拋在了腦後,不再去想了。他這裡領了五千人馬,辭別了袁譚,離了平原,一路帶著他們奔赴漯陰而去。
袁譚站在城樓上,輕嘆一口氣,想著:「我雖然心知讓你六子帶兵過去著實不該,你六子就沒有這個能耐,也必將我這支人馬葬送了不可。可誰叫,誰叫我此刻身邊無將可派,我自己又不能隨意離開平原,只能是出此下策。只盼你……盼你能夠阻擋一時也是好的,只要到時我父帥騰出來,派來援兵,我平原也就能度過這次劫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