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清棠被她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往程湛兮怀里钻,程湛兮刚好也来护她,于是两个人当着葛老师的面抱在了一起。
程湛兮轻轻拍着她的背。
葛静:
倒也没想过狗粮能以这种方式冷冷地往她脸上拍。
葛静把桌上的肉夹馍拿起来,拆开塑料袋系口,若无其事地向郁清棠道了声:早上好。
郁清棠没有松开环在程湛兮腰后的手,镇定自如地回了声:早上好。
葛静张嘴吃下一口狗粮,不是,是肉夹馍,低头玩手机,不打扰这对满地放闪的情侣。
郁清棠是个专注自己内心世界的人,相对来说不大在意外界的看法。何况她与程湛兮久别重逢,她现在满心满眼全是她,哪里顾得上是不是大庭广众,而且葛静一个人也算不上众。
好不容易又有了一个拥抱,程湛兮不主动松手,她就当别人都不存在,继续赖在她怀里。
以前乡下有很多蛇虫鼠蚁,尤其是山上和田野里,低处的草丛说不定就有蛇在潜行,当然,绝大部分都是无毒的菜花蛇。
郁清棠很怕蛇,因为没有人在意,所以装作不怕蛇,什么都不怕。
有一次程湛兮带她去山里摘果子,是程湛兮家的果园,树上结的梨子特别甜,褐皮青果,个头比鸭梨小许多,汁水多而甜美,程湛兮一口气能吃好几个。
程湛兮带了个削皮刀,两人一边摘一边吃,简直乐不思蜀。
小郁清棠接过程湛兮递来的削好皮的果子,两只手捧在手里,小口小口地吃,眼睛亮亮地看着程湛兮。
程湛兮接着削她自己的梨,果皮顺着削皮刀的缝隙掉落在地上的杂草里,小郁清棠目光不经意扫过,浑身一僵,整个人凝固成了一尊石像。
程湛兮很快意识到她的不对,问道:怎么了?
又想到她不会说话,走过来,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表现出疑问焦急的神色,小郁清棠冰冷的血液在血管里流动,动作生硬地打手语:没事。
那条蛇原本盘在树下的草丛里,程湛兮走动的声音惊动了它,它伏低身体,贴着地面游动起来,时不时吐出鲜红的信子,发出嘶嘶的声响。
郁清棠差点儿晕过去。
如果郁清棠和正常人一样,早就失声尖叫,但她不是,所以她只是僵硬地看着,面无表情地一动不动。
她眼角余光斜得太明显,程湛兮循着她的视线望去,也看到了那条蛇。
作为一个在城里长大的千金小姐,程湛兮只在图册里见过蛇这种生物。她从小就胆大,有极为旺盛的好奇心,所以第一次见到蛇的反应不是叫或者跑,而是仔细地观察,爷爷跟她科普过乡下的虫蚁蛇鼠,她辨认出这是头圆无毒的王锦蛇也就是俗称的菜花蛇,最为常见,而且这条的体型不大,长度不超过一米。
她环视四周,甚至有点想根据从爷爷那听来的方法,制造简易的捕蛇工具,把这条蛇逮回去给爷爷看。
空手抓的法子也是学过的,但她觉得成功率不高,相对危险。
她刚一动身,旁边的郁清棠蓦地抓住了她的衣摆,抓得紧紧的,乌黑的瞳仁里流露出一丝明显的恐惧。
程湛兮看看蛇,看看她,有所恍然地说:你害怕啊?
郁清棠眼眸里浸着雾一样的水光。
程湛兮立刻放弃了捕蛇的念头,连忙过来抱住她,像奶奶哄她一样轻轻拍郁清棠的背,边拍边用稚嫩的声调哄道:不怕,不怕啊。
除非人类主动挑衅,绝大多数蛇都不会主动攻击人,那条王锦蛇在果树下盘旋了一会儿,离开了。
随后程湛兮带郁清棠离开了果园。
到了安全的地方,两人身旁堆着摘来的果子,程湛兮坐在石头上,看着惊魂甫定,下唇咬得泛白的郁清棠,想了想,回忆博物图册上写的内容,道:蛇的视力不好,只能看到移动的物体,只要我们不动,它就看不见我们,不用那么害怕的。
对郁清棠说话的时候,程湛兮习惯性配上肢体语言,一会儿捂眼睛,一会儿摆摆手,还从石头跳下来一个人跑来跑去地表演人和蛇的对手戏。人静止,蛇就静止,人一跑,她手臂作流水样波动,模拟蛇的爬行,追了上去。
满头大汗地回来,程湛兮双手撑在膝盖上,气喘吁吁地问郁清棠,声音稚气:明白了吗?
郁清棠点点头。
程湛兮:还怕吗?
郁清棠神色犹豫,如果她说是,她会不会讨厌自己?
程湛兮已经在她回答之前说:没关系。她拍着胸脯道,我保护你。伴随而来的还有一个大大的拥抱程湛兮定义的保护的肢体语言。
小郁清棠眼神里亮起难以形容的神采。
拥抱是最亲密的无声语言。小郁清棠很喜欢和程湛兮拥抱,为此她害怕的事物多了许多,除了老鼠和蛇,又多了蜘蛛、毛毛虫、青蛙、壁虎、天牛
新的一天,新的害怕。
程湛兮抱她抱得越来越熟练,郁清棠也越来越依赖她怀里的体温,有时候程湛兮靠在树下睡着了,她都会偷偷挤进她怀里,程湛兮的手就会自觉地搭在她背上,轻柔地拍两下,抱着她一起睡觉。
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间洒下一地碎金。
梦里花落知多少。
二十七岁的女人早已不是六岁时的一块直板,身材窈窕,前凸后翘,该有的都有,郁清棠脸枕在她肩膀,耳旁是程湛兮呼出的热气,两人的身体则紧紧地搂抱在一起,切实感受到柔软起伏的相似曲线。
郁清棠的回忆被打断,她将脸从程湛兮肩头抬起来,笔直地撞进对方幽深晦暗的眼眸里。
郁清棠没来由地喉咙发紧,想起另一段画面。
她们在2102的门口,也是抱着抱着就天雷勾地火。
程湛兮坐在沙发上,她跪坐在她膝盖两侧,程湛兮一只手托着她,让她上升,另一只手却扣着她,叫她下沉。
她意乱情迷地仰着细白的脖颈,享受着她的爱意与安抚,意识随她沉沉浮浮,予取予求。
还有酒店的那天晚上,她带给她的酣畅淋漓的极致体验。
郁清棠主动松开抱着程湛兮的手,幅度不明显地甩了甩头,将混乱闪过的画面从脑海里驱逐出去。
如果郁清棠一开始就知道程湛兮是小时候的那个人,她绝对不会约她去酒店,也绝不会在她面前放任自己的情欲。
为什么偏偏会是她?
从现在回头看,她随便挑的一个人竟然是世界上唯一与她有牵绊,她又最不愿意与其发生关系的人。
郁清棠表情瞬息万变,程湛兮眸中的深晦渐渐褪去,略微错愕地望着她。
郁老师,你怎么了?
郁清棠脸色微白,摇头说:没什么。
程湛兮伸手过来摸向她的脸,郁清棠下意识避开,程湛兮收回之前她又主动握住她手腕,解释道:我在想些事情。她不希望程湛兮误会。
程湛兮明显被她主动的行为取悦了,笑笑道:那你慢慢想,想完再和我说话。
郁清棠:好。
程湛兮去饮水机接水,顺便帮郁清棠也接了一杯。
郁清棠:谢谢。
不客气。程湛兮走过的地方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味,好闻极了。
郁清棠闻见,开了个小差地想:唔,长大了还是不一样的,会用香水了,很女人。
她又联想起从江宁县搭汽车回来的那个早晨,她们俩互换外套,程湛兮的胸口被风衣扣子绷得紧紧的。
好大。
郁清棠思绪漫无目的地发散了一会儿,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她简直窘迫得想钻进地里去,耳根通红。
这是对好朋友的态度吗?!
程湛兮坐在郁清棠斜对面的位置上,一只手托着下巴,忍俊不禁地欣赏着郁清棠丰富的表情。
她到底在想什么?怎么还脸红了?
该不会在想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