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湛兮随意瞟了眼来电显示,连忙把手里的芒果放下,接起来:喂。
郁清棠道:程湛兮。声音听起来有点不对劲。
程湛兮:我在,我在,你说。
郁清棠坐在回程的出租车上,从接到消息起那刻就慌乱的心立刻静了下来,她握紧手机,低沉道:向天游他们和人打群架,我在去派出所的路上。
程湛兮瞳孔一缩。
什么?
哪个派出所?程湛兮把电视机关了,立即起身拿起门边挂着的大衣。
新安派出所。
程湛兮两只脚踩进鞋子里,推门而出:你到哪儿了?
关门的响动传进郁清棠的耳朵。
刚过桥,大概还有半小时。
你别着急,我已经出门了,我离得近,我先过去看看。程湛兮大步走进电梯,蹲下来把鞋穿好。
好。
别怕。程湛兮温柔安抚道。
我没有怕。郁清棠在那边低低地说。
乖。
嗯。
程湛兮去了地下车库,把车开出来,朝派出所的方向驶去。
郁清棠握着手机,屏幕一直显示通话界面,没有挂断。程湛兮已经在开车了,她开车十分专注,郁清棠只能听得到对面通过蓝牙耳机传来的呼吸声,心情前所未有地安定。
程湛兮把车停在派出所门口,按住耳机说道:我先进去,待会给你回电。
好。
电话断了,郁清棠看了看外面倒退的街景,催促了句:麻烦师傅再快一点。
新安派出所大厅墙根处,抱头蹲了十来号人。靠左边的都是黑色短发,四个高个子,只有一个比较矮。靠右边的脑袋五颜六色,什么色儿都有,个子也参差不齐,纹身打耳钉,蹲在地上也掩不住痞气,嘴角衔着笑。
一个穿着制服的警察沉着脸,在对他们进行口头教育。
程湛兮走进来,左右看了看,找到接待的警察问:你好,这边是不是有人打群架,我是他们的老师。
程湛兮被领到了墙根处,她双手抱臂,看着这几个低着头的一中男生。
向天游、郭放、赖新、吴鹏,还有一个吕剑。
几位男生头垂得更低了。
吴鹏等人还小声喊了句程老师,只有向天游一个字没说,头也不抬。
程湛兮鼓了两下掌,喜怒莫辨地道:厉害啊,都会打群架了。
看热闹的混混里有一位插嘴笑道:是啊,他们可厉害了,和我们打得不相上下呢,不过还是稍微吃了点亏,我们多两个人。
程湛兮看也不看他,冷冷道:闭嘴,我让你说话了吗?
她要不是老师,先把这帮混混臭骂一顿再说。
混混讨了个没趣,歪头朝几位小伙伴笑笑,用手抠着地面的瓷砖。
向天游。
程湛兮眯眼看他,声音里多了分冷意:把脸给我抬起来。
向天游慢慢抬起头,露出满脸的青紫伤痕。
老师对不起。
郁清棠从钱包里抽出一张整钞,没空等找零便推门下车,向不远处的派出所大门走去,步子越来越快,最后跑了起来。
郁清棠冲进大厅,看见程湛兮站在大厅右侧,身后站了一排男生,个个鼻青脸肿,衣服脏乱,为首的向天游伤得最重,一只眼睛肿得像馒头,只看得见眼缝,嘴角和脸颊都是乌青,一边嘴角还在不断往外渗血,不知道破了哪里。
郁清棠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眼圈渐渐红了。
她慢慢走了过来,靴跟踩在瓷砖地面,一步一步,沉重无比。
程湛兮看着她,派出所大厅其他民警也转过脸看着她。
她来到这群学生面前。
前两天他们还围在她的办公室,穿着干净整洁的蓝白校服,乖巧认真地写作业,还跟她保证说期末考试一定会进步,有的人还施展浑身解数哄她开心。现在因为打架斗殴,整齐划一地垂首站在派出所里,脸上青一块紫一块。
你们郁清棠心口剧烈地起伏了一下,整个人被强烈的情绪冲击着,话一出口便已哽咽。
程湛兮及时伸臂搂过她,将她的脸按进自己颈窝里。
温热的眼泪很快打湿了程湛兮的肩膀。
郁清棠人生中唯二的两次眼泪都给了程湛兮,这是第三次。
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连泪水也隐忍无声,但向天游几人都看到了她压抑颤抖的双肩,顿时跟着红了眼眶。
他们真的做错了。
向天游捏紧了拳头,眼泪从眼缝流出来,他抬手抹去。
郁清棠死死咬住下唇,花了十几秒便克制住汹涌的眼泪,她吸了吸鼻子,转过来问道:为什么打架?
向天游原先想瞒着,一人做事一人当,刚刚程湛兮问他他也没说,现在看到郁清棠通红的眼睛,心里又酸又难过,老实交代道:他们纠缠于舟。
郁清棠没懂:于舟怎么回事?
向天游嘴角和里面都破了,一说话就疼,轻轻地嘶了声。
旁边吴鹏帮着解释:于舟前两个月路过那几个职高混混身边,那个混混头目让于舟当他女朋友,于舟不同意,他们就一直跟着她。向哥这段时间每天早晚都送于舟上下学,就是怕她被那群人骚扰。
程湛兮诧异地睁大了眼睛,她看向郁清棠,郁清棠眼里又起了水雾。
郁清棠掐住自己的指节,喉咙微哽: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于舟也没有和她说?
这个吴鹏不知道,向天游亲自说道:他们是外校的,我想您应该管不到那么多,而且你单独去找他们,我怕你有危险。还有,于舟不让我说,她不想给您和程老师添麻烦。
添麻烦
郁清棠心口起伏,眼中的雾气更明显了。
程湛兮握住了她的手,郁清棠指节用力扣住她的手背,青筋凸起。
郁清棠静静地平复了一会儿,深吸口气,问道:他们人在哪儿?
向天游:啊?
郁清棠盯着他,眼眸深处燃着两簇怒火,一字一顿地说:那些人。
向天游怔怔,往后指了指。
还在墙根蹲着呢。
程湛兮要扶郁清棠过去,郁清棠挥开她的手,示意自己能行。
她大步走过去,靴跟在地上踩出清脆的声响,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帮脑袋五颜六色的混混,疾言厉色道:你们老师是谁?
程湛兮神情错愕,走路抬起一半的脚直接顿在半空。
郭放愣愣地说:郁老师突然好像一只炸开毛护崽的老母鸡啊。
向天游也张大着嘴,闻言立刻踹了他一脚:什么老母鸡,是老鹰!老鹰!
郭放旧伤添新伤:疼疼疼。
赖新说:我这只幼鹰觉得有点幸福,你看他们班都没有老师来,还是郁老师好,郁老师也没有骂我们。
向天游勾勾唇角,边疼得龇牙咧嘴,边说:废话。他嘶了声,说,以后都不准打架了。
四个男生转头幽幽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