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啊,这一次不一样。”
大夫人捧着手中的茶盏,目光深远莫测。
情之一字,自古难解。
可惜少年人不明白,那么她不介意给儿子上一课。
“那夫人,十八小姐如何处置?”
现在这件事少数人知晓,都在观望着大夫人怎么做。
“呲,有什么好处理的,人是公子晟带走的,有本事去找公子晟要人。”
“可那女郎看着不同往日,万一误会大夫人跟寿安堂那边有什么,夫人就危险了啊。”
明明太夫人的死,跟他们没关系。
那天,十八小姐杀人的模样,可是很多人就瞧见了。
这哪里还是一个娇滴滴的女郎,分明就是杀人的刽子手。
“无碍,无碍。”
大夫人似乎一点都不担心,她垂眸看着杯中凉透的茶,幽幽道:“我不会动手处置她,到时候自然有人会动手。”
因为她铺了一条不归路,引导着重臻往下走。
当年不是那么多人都想要那个女郎活着吗?
就连太夫人也做了一次恶人,逼着所有人把真相压了下去。
现在她牵线搭桥,亲手把真相送到重臻的手上,到那个时候,一切都成了定局。
大夫人端着那一盏凉茶,扬手把茶水倒出窗外:乾坤未定,覆水难收。
她清冷的眸深远似青山,五官容颜姣好,深思过虑的眉间难掩细纹。
在这个世上,有些事情看似处于劣势,实则占据了优势。
大雨再猛烈,也终敌不过牢固的房屋。
这一场棋局,才刚刚开始。
……
天将明,雨将歇。
张辉在屋檐下,生生坐了一夜。
看着急速的暴雨吹打抽芽的嫩叶,雨滴飞溅,势要在磐石上留下痕迹。
千百年时光,水滴石穿。
他面前的茶凉透了,仰头一饮而尽,也浇不灭他一腔怒火。
天边亮白,蓝天一碧如洗。
吱呀,门外小厮端来精致的糕点:“公子,大夫人派人送来新出炉的糕点,还望公子能保重身体。”
这一夜,有很多人都没睡着。
张辉看着桌面上那一碟糕点,拿出那一块简陋的玉石,这一看又过了半响。
他将玉石放在一边,抬手拾了一块糕点,掰碎了放进口中。
油酥可口,甜淡适宜。
他尝得很慢,只吃了半块儿。
骤雨停歇,破碎的蜘蛛网上沾染着水珠,蜘蛛爬出来织网,周而复始。
张辉迎着风站立,皱皱巴巴的广袖,在风中烈烈作响。
这里是乱世,也是千年门阀琅琊王家。
而他,是王家下一任家主,肩负着振兴家族的使命。
他转过身将从不离身的玉石装起来,打了一个精致的结,然后束之高阁。
张辉唤来小厮,淡漠开口:“更衣。”
他曾以为自己年少得志,周游列国,看遍天下奇闻异志。
世间再无难事,可将他困住。
他现在些许明白祖母在世时说过的那些话,她老人家一辈子没离开过建康,大半生都在这诺大的府邸。
却看得比他透。
何为道?
他要走的道又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