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親手殺掉了他們,以一種極其殘忍的方式,耗費整整一個晚上。
不一樣的是,那不是出於她自願,而是養父母懇求她動手。一樣的是,的確是養父母為了親女兒才如此懇求。
他們對自己好,從始至終是為了女兒。
記憶對一個沒死的人來說是永恆的,只要還活著隨便一樣東西都能勾起回憶來,無論是好的、壞的、遺憾的、還是欣慰的,它不會管你接受得了接受不了,總是猝不及防出現然後翻騰起滔天駭浪,隨後又在你深陷泥潭時安然褪去,好似從來沒來過,任由你飄搖。
她其實也總是想起他們。
有時候演戲演著就真了,姜姒低下頭,掩蓋掉不自覺露出的、來到未來後從來沒露出的一種表情。
一種仍然輕快笑著,絕望卻深入骨髓的表情。
未幾,她再抬頭已什麼都不見,只揚聲輕快地笑:「我有時候就很想他們,所以他們在我心裡還活著。唐柔姐和我說麗姐朋友忌日快到了是嗎?如果可以的話,麗姐可以拔下一根羽毛送給那位朋友,它能飛得很遠,會飛到那人的夢裡。」
輕快笑聲瞬間推散那股陰測測的勁兒,陳幽麗收回紛繁複雜的思緒,將剛才心裡冒出的古怪念頭通通摁下,覺得自己實在有失思考。
人家只是在逗自己笑,就是方式著實略恐怖了些。
她盯著姜姒那彎彎眉眼,不由覺得好笑,像姜姒這樣溫和純淨的人怎麼可能殺人,她甚至還天真地說羽毛會飛到夢裡。
像個爛漫又異想天開的小孩。
對上她的眼,只見她又沖自己笑起來,陳幽麗心裡怎麼也滅不下去的沉重邪火顫了顫,好似真的被純真的春風撲滅了。
是啊,逝者已逝,但他們還沒死。
記憶是亘古不變的,只有當自己也死掉的那刻,一切才叫煙消雲散。
漸漸冷靜下來後,陳幽麗苦笑一聲,悵然若失道:「一把年紀還沒你想得通透,倒顯得我幼稚。」
姜姒沒說話,台階已給就看她怎麼下。
無聲瞥了眼垂眼悲傷的陳幽麗,她內心只有譏嘲。
有愛就有憂,簡直愚蠢。
像她一樣,眼裡只有自己不好嗎?
屋子裡氣氛沉寂了好一會,慢得像是時間都停滯不前,不知過去多久,陳幽麗才苦澀出聲。
「你知道厄爾珠嗎?」
「那是一種比珍珠還漂亮昂貴的珠子,貴族喜歡拿它打造飾品,有疾病無法被治癒的人可以吞服它得到暫時的解放,那珠子生長在厄爾星很深很深的地底,厄爾人需要與沙蟲搏鬥才能將這賴以生存的珠子取出,他們那一族智商並不高,長手長腳很滑稽,卻在採珠方面有著天生的本領。他們的黃皮膚和厄爾珠一樣漂亮,很多人也死在這種漂亮里,包括我的丈夫孩子。他們死了很多年了,我很想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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