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远滚下了马车,临走之前突然回头,若有若无地笑了下,低声:圣上,您饿肚子的声音都比寻常人好听极了。
啪的一声,奏折砸落在薛远及时关上的木门上面。
薛远无声笑了几下,摸了摸腰间的佩刀,大步跃下了马车。
车队走走停停,八日后到了京城。
进入京城之中,顾元白一路看去,无奈发现,京城之中的主要道路已经被匠人用彩画和鲜亮的布匹装饰得绚丽多姿。路边聚集的三三两两的书生,不时皱眉沉思,吟出来的诗句正是祝贺圣上寿辰的诗。
处处歌舞升平,是一派盛世的景象。
避暑行宫长长的车队在皇城门前停下,百官从马车中走出,各自站在各自的马车旁,齐声朝着顾元白行了礼。顾元白每说一句话,都有太监挨个传到后方之中,等到最后下了散去的命令后,百官齐齐应是,就此一一散开回府。
褚卫跟着父亲引着马车离开,未走几步,就听到守卫士兵外头响起了一道耳熟的声音,褚子护。
褚卫回头,正是自己的同窗,他笑了笑,你竟然在这。
守卫士兵将同窗拦在路旁,褚卫走出这一片地方之后,同窗才与他走在了一起。
同窗往后头看了一眼,反手打开折扇,打趣道:当初不屑世俗的褚子护,如今也转身一变,从状元郎变身大官员了。
褚卫遥想从前,却有些啼笑皆非,他无奈笑着道:以往是我浅薄了。
同窗惊讶,收起折扇上上下下地打量他:你当真是褚卫褚子护?
褚卫敛容,冷冰冰地道:你来找我是想作甚。
同窗松了一口气,喃喃道:这才是我认识的褚子护。
褚卫转身就要走,同窗连忙跟上。褚府的车夫见自家少爷有友人相伴之后,便带着老爷夫人先行回了府。
京城的道路上人声鼎沸,匠人在做着彩画,身旁有百姓在看热闹,偶尔跑过去递上几碗水,再赞叹的看着彩画。
经过一个个满脸乐呵的匠人,又见到了几个正在作诗的读书人。这些人正在谈论着今日的《大恒国报》,今日《大恒国报》的最上头,刊登了一则地方上为圣上生辰做准备的文章。
他们那些地方豪强也不知在做什么,其中一个读书人不悦的声音传来,搞出那么大的阵仗,是想要压过我们京城吗?
《国报》有言,淮南一处地方,百姓自发准备了一千盏孔明灯,另一个书生苦笑,豪强们听闻,立刻补上剩余的九千盏灯,取的正是万岁之意。
有了《国报》,方知世间之大,读书人叹息,又振奋起来,这些地方想抢走我们的风头,也得看我们同不同意。
褚卫和同窗对视一眼,忍俊不禁。他们从读书人身边走过,前方几个小童举着糖葫芦热闹地跑来跑去,此情此景,同窗突然叹了口气。
我才是浅薄,同窗寂寥道,明明最好的大恒就在眼前,最好的君主就等着我为其效力,我却瞎了一般,只被大恒之内的不安定给迷了眼。
同窗苦笑,我所担忧的大患,甚至在我还对其还了解的不清不楚之前,已经被朝廷解决了。
褚卫勾唇,笑了。
前些时日数月之间的忙碌,他自然知晓朝廷做了多少事,但同窗不是官身,自然糊里糊涂了。他的目光在周围略过,看着这安定的百姓生活,心中感慨良多。正在这时,同窗说话了。
我也想做官了。
他字正腔圆道。
第76章
同窗说完了这句话,不由笑了,我先前还笑你去考了科举,如今我也要开始这般了。只希望不要丢了人,你是状元,我不同你比,莫要成了三甲就好。
褚卫轻轻一笑:你不会。
同窗哈哈大笑,承状元郎吉言!
两个人走过状元楼底下,同窗偶然之间抬起了头,瞥过状元楼的窗口时,他想起了什么,指着那窗口道:我还记得之前与你同游时,就在这窗口见到一个唇红齿白的美男子,你道红颜枯骨,皮囊只是一具皮囊,你可还记得?
唇红齿白?褚卫抬头往那窗口上看一眼,想起了圣上,不由有些忍笑,神色之间有了几分柔和,我自然记得。
话音未落,街头就响起了一阵喧嚣。两个人回身看去,只见一队人马横冲直撞地闯进了闹市,他们身着金花长袍,腰带前有垂绅及地,这群人的神情目空一切,样子高大而五官深邃,正是一队异国之人。
闹市之中的百姓和商户慌忙逃窜,摊贩的货物匆忙之中被撞倒在了地上,先前安宁的一幕被这一行人打得稀碎。褚卫容颜一冷,没有犹豫,大步走上前呵斥,我大恒律法上写得明明白白,纵马闹事乃不可为之事,你们是哪里来的使者,竟如此的嚣张大胆!
这一队异国人勒住了马,低头一看褚卫,旁若无人地用他们的语言说了几句话,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
同窗跟着上前,面上带笑,眼里不悦,诸位来我大恒,还嘲笑我大恒官员,这未免有些不好吧?
这一队人马停住了笑,彼此对视一眼。片刻后,他们身后慢悠悠的走出了一个人。这人头戴毡帽,相貌年轻而面如冠玉,微卷的黑发披散在毡帽之下,看着褚卫的眼神带着几分傲气和兴味。
大恒的官员都是这个样子吗?男子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褚卫,挑唇,都是这般比女人好看的吗?
褚卫神色一沉,俊美如姝玉的脸上阴沉一片。
异国人大笑了几声,还想再多说些话。巡逻的大恒士兵们就已经赶到了这条街,他们举着刀枪盾牌将这些骑兵齐齐包围住,领头的人脸色凝重,不怎么好看,西夏的侍者请先前往鸣声驿,之后会有我朝官员前去同你们算一算纵马游街的事。
这批西夏人见到这些全副武装的步兵,嚣张的神情才收敛了一些,他们看向了最前头的男子,男子正要说话,巡逻士兵的领头人就强硬道:请。
西夏人被强行请下了马,褚卫脸上的阴沉稍稍散去,和同窗冷冷看着他们。
先前同他说话的男子兴致还不减,指着褚卫问着巡逻士兵道:这个人是谁?
巡逻士兵的领头人朝褚卫看来,不回他的话,而是点了点头道:褚大人,此地有我等在,您自行随意就可。
褚卫同他点点头,手背的青筋已经冒出,同窗低声:瞧这衣着模样,应当是西夏的贵族。子护,莫要冲动,我等先行离开。
褚卫忍着,道:走吧。
*
第二日一早,西夏使者纵马游街一事就呈上了顾元白的桌头。
这事瞧着可真是眼熟,要是没记错,薛远也曾经因为这样的事情在顾元白这里留下过名字。顾元白面无表情,沉声敲着桌子,西夏使者既然来了大恒,那就按大恒的律法处理。他们要是不满,就让他们的皇帝亲自给我上书来表达不满。
是,京城府尹道,圣上,此次来京的西夏使者之中还有一位西夏的皇子。
皇子李昂顺,顾元白将奏折扔在了桌子上,冷哼一声,看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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