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的地方凉,薛远皱眉,虽是木制,但也最好垫个东西。
顾元白无奈:朕身上穿的衣服不少。
衣服不少也不行,薛远站得笔直,语气柔了下来,你觉得不凉,屁股觉得凉。
顾元白不想和他谈论屁股不屁股的事,站起身,让他给垫上软垫。只是薛远拿在手里的软垫也不是软垫,顾元白没忍住,问道:这不是你卧房的枕头吗?
沾一沾圣上的香气,薛远嘴角勾起一边,氤氲意味深长,圣上竟然知道这是臣卧房的枕头。
他的笑意深邃,余光在顾元白身上打转,顾元白心道,来了,勾引第一步。
圣上脾性底下的那些恶劣念头跟着动了动,想起了薛九遥上次懵住了的表情,于是长眉一挑,慢条斯理道:朕不坐你的枕头。
圣上,坐一坐,薛远低声哄着,臣晚上枕着它睡个好觉。
枕着他坐过的枕头睡觉顾元白一言难尽,抬头朝着田福生看一眼,田福生机灵跑来,将早已准备好的软垫放在秋千之上,跟薛远客气道:薛大人,小的们早已准备好一应用品,无需薛大人费心。
薛远只好收了枕头,在顾元白坐下之后,又将披风盖在了他的身前,细细在脖颈处掖好。前有披风,后有大氅,手炉在手上,外有暖盆送着暖意,寒风只能吹动脸庞。顾元白呼出一口气,舒适道:朕晒会太阳,你刻你的,等风起的时候就进房中。
薛远把顾元白脸侧的发丝勾到耳后,笑道:是。
木头是一块长木,薛远拿着刀开始雕刻了起来,偶尔抬头看一眼圣上,再低头动一动匕首。
顾元白在秋千上晒着阳光似睡非睡,等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不知被谁抱进了屋子,躺在床上盖上了被子。
他转头一看,薛远正坐在屋内的桌子旁,在专心致志地擦拭着一把弯刀。
那柄弯刀的样子雍容华贵,不是凡品。顾元白掀开被子,正要下床,低头一看,哑声问道:朕的鞋袜呢?
薛远听到声音回头,就看到他赤脚快要落到地上一幕,脸色一变,猛得站起,桌上的弯刀被撞得叮当作响。
顾元白见他气势汹汹的模样,在薛远的双手伸出前便将双脚收了回来,冷冰冰地钻到了炕床之中,田福生呢?
薛远摸了个空,顿了一下后才道:在外头。
把他叫进来,顾元白皱眉,四下一看,却在薛远坐下的桌旁见到了自己的白色布袜,朕的鞋袜怎么到那去了?
薛远表情不变,臣也不知道。
田福生听命进了屋,给圣上伺候着穿上鞋袜,待穿戴好了之后,又让人上前,将圣上散乱的黑发给重新束起,变得英姿飒爽起来。
顾元白收拾好自己后,往院子里走了一圈醒醒神,他问田福生:朕怎么就睡着了?
田福生小声道;圣上,小的也不知道。只看到您在秋千上还没坐多长时间,薛大人就放下了木头和匕首,上前把您抱进屋里了。
那朕的鞋袜,顾元白,是他脱的?
田福生头埋得更低,小的们未曾动过圣上的鞋袜。
侍卫长跟在顾元白的身后,欲言又止。
顾元白揉了揉额头,带着人往回走。一回去便见到宫侍都站在薛远院中候着,卧房的门紧闭。顾元白往卧房眺了一眼,问:你们怎么都站在这里?
宫侍小心翼翼:回禀圣上,薛大人让小的们在外等待,他有些私事要做。
顾元白眼皮一跳,私事?
他想到了自己落在石桌旁团成一团的布袜,抬手让人莫要通报,余光看了一眼身后的人,淡淡道:田福生跟着,其他人在此等候。
顾元白悄无声息走到窗户跟前,将窗户推开了一条缝,他往里面看去,一眼就见到薛远单膝伏在床上,从上到下地在嗅着顾元白躺过的地方。
被子松松垮垮地堆积在床侧,他单手撑在床侧,脊背紧绷,看不出他的神情如何,但却很是沉迷的样子。
连窗口被推开的声音都没有听见。
顾元白突觉有些发热,他侧头吹了吹冷风。过了一会,才回身屈指敲了敲窗口,响亮的木叩声三下传来,床上正嗅着顾元白余温的薛远一顿,随即慢悠悠地下了床,朝着窗口这边看来。
圣上容颜微怒,长眉前压,含着梅花初绽的如雪冷意,五指弯曲,正是圣上叩响了这三下催命的声音。
薛远撩撩袍子,行云流水地整理好了自己,然后大步走到窗前,弯身行礼,圣上怎么在这处?
顾元白声音也冷,你在做什么。
薛远沉吟一会:臣前两日睡时并没有在卧房中休息,太热,睡不惯。今日见圣上睡得如此沉,才心中有了些好奇,想要看一看这炕床到底是如何做出来的。
想看看炕床是怎么做出来的,就是去拿鼻子闻?顾元白嘲讽。
薛远还当真点了点头,煞有其事:臣还真的没有闻到被褥被烧焦的味道。
顾元白看了他一会,扯起唇角,薛卿还有功夫去琢磨炕床,你给朕刻的木雕应当也好了吧?
薛远面不改色:那木雕没有这么快就能好,圣上等臣两日。等好了,臣亲自送到宫中。
身上的热气降了下来,顾元白余光瞥过那个床,干净整洁的床上已经横了一道又一道山峦叠嶂般的褶子,这些褶子或深或浅,上面已经没有了人,却又好像还留着人一般。
圣上盯着床的目光直直,薛远回头,也顺着看去,喉结滚动。
炕床好闻吗?圣上突然轻声问道。
薛远不止是喉咙痒了,他鼻子也发痒,心口背上好似爬满了万只蚂蚁啃噬,良久,他才道:香极了。
话出口,才发觉嗓子已经沙哑到了含着沙粒的地步。
他的声音低得吓人,神情更犹如狰狞得要破了绳的凶兽,骇得田福生想要拉着圣上就跑。可圣上却镇定极了,迎上薛远如夜中猛兽一般发着绿光的眼神,微微一笑,薛卿,朕也觉得香极了。
顾元白说完,又是风轻云淡一笑。
薛远愣愣地看着他,半晌回不过来神。
田福生惊愕道:薛大人,你、你你鼻子出血了!
*
一阵混乱。
薛远被压着去由大夫把脉,离家五个月,薛老夫人和薛夫人如今正是挂念他的时候,即便看上去只是因为火气太盛而出了鼻血,两位长辈却不见大夫不放心。
顾元白坐在石桌旁,姿态悠然地品着茶。只是品着品着,余光见到薛远仰着头堵着鼻子的样子时,唇角便流露出了笑意,止也止不住地沉沉笑了起来。
有趣,好玩。
一旁的大夫瞧见这么多气势不凡的人在这,却还是没有忍住对着大公子絮絮叨叨:如今明明还没立春,天还冷着呢,怎么大公子你就肝火如此旺盛,虚火如此急躁呢?
圣上从宫中带出来的御医也在一旁扶着胡子笑呵呵地凑着热闹,薛大人的面相就能瞧出体内火气多么大了,如今外有寒气入内,冷热相抗之下,这夜里睡觉岂不是难受?
两个问话问下来,薛远眼皮都不耷拉一下。心道,是睡觉难受,所以想要抱一个手冷脚也冷的人在怀里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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