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忏神色如常,轻抬眉梢,语气平淡地复述:和猜想一样,这个顾不鸣是个分身,真人不一定在哪猫着呢。至于那个他停顿了一下,大概是不想用怪物一类的词去概述和怨尤神有关的一类事物,思忖再三说:那个六翼天使大概率是杜答他们口中所请的神了。
江浮生:什么?神他妈六翼天使。
祈尤大概是比他还要五味杂陈,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陆忏装着会错意:嗯?你那个角度可能没看见,那天使这个地方还有两只手臂。他比划了一下祈尤的腰,咂舌说:嗯,还是夫人的腰细。
祈尤听见这话也没有被取悦到,僵硬地牵牵嘴角,真诚发问:你说它怎么没找机会捶死你呢?
难道你忍心吗?你就这么想要守寡吗?
我守你奶奶的地瓜田。
陆忏认真地想了想,煞有其事说:我奶奶没有地瓜田,我也没有奶奶。
闭嘴吧闭嘴吧闭嘴吧。
看着陆忏被江浮生缠住讨论案情,黑猫终于有机会绕到祈尤身边,爪子勾了勾他的裤腿。
祈尤:?
他低下头俯视它:有事?
有大事啊兄弟。
眼看着它的尾巴要甩成螺旋桨,祈尤终于肯赏脸蹲下来:爪子别碰我。有话就说。
黑猫气得胡须直颤,还是决定不跟他一般见识跟他一般见识的最后都死了。
没好气地说:那个姓顾的,我见过。
同样都是食怨应尤,怎么主子和宠物的记忆力差距就这么大呢。
祈尤难得怔了一下:你见过?
你也见过。黑猫的白眼快要翻到天上去,但它看见祈尤的神色,也不敢跟他拿乔,咳嗽一声说:他是那只鸟啊。
什么?
祈尤可是真心实意地发问,一只鸟谁他妈能记得住啊,他又不是动物保护协会会员就算是,也没人能记一只鸟记个一千年吧?
黑猫颇为忌惮地觑了一眼背对着他们的陆忏,抻长了身子凑到祈尤耳边小声说:你忘了?他是肃佑宗宗主老儿的那只小青鸟。
划重点,肃佑宗,宗主,小青鸟。
祈尤略有些愕然。
虽然他不记得了,但有一个人一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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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过渡
祈尤可能得了PTSD,听见肃佑宗这三个字就觉得手痒刀热。
他应都不应一声,提着黑猫的后颈皮把它拎了起来,搁在一边的泡沫箱上。
陆忏整理过案件的大致过程,回过身问:晚上吃什么?
江浮生:大哥,你心有多大。
另一个也是个心大的,整整衣领说:番茄牛腩。
可以。
陆忏帮他系上外套最上面的扣子,晚上我做。
二人一问一答间,江浮生的神色愈发的不对劲。
啊,这就是传说中的感天动地兄弟情吧。
兄弟情个屁,艹,你们俩头上都冒紫光了看不见吗啊喂!
江浮生僵硬地牵了牵唇角,一言不发地拧过身子爬上另一辆车。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呵呵。
他们到家的时候,这座城已经浸入了无边的灯火中。
陆忏站在厨房煨汤时,无意瞥见窗外的无垠夜火莫名想起小公主坐在副驾驶,双眸映着满城璀璨,却依旧淡漠地回答说:我在看天。
他手持汤勺搅弄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小殿下沉睡千年,一经醒来面对改朝换代、故人逝去,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热气腾腾的浓汤散发出勾人的香味,烟雾袅袅缠住映在玻璃窗上的灯火,仿若一场海市蜃楼,平白惹人寂寥。
男主人在厨房做饭炒菜,另一位除了喘气啥也不会的男主人在沙发里装死。
祈尤盘着双腿坐好,一口口啃着汁多味甜的梨子。
他早在去董淼家里之前就将书先一步藏了起来他暂时还不想让陆忏知道沈鹤归和他的关系。
虽然祈尤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
他抬起自己的右手,盯着小指缠绕着的一线红痕,未不可闻地叹息一声。
「以红丝为引,融骨血,淬魂之,汝中有吾,吾中有汝,缚命之。」
沈鹤归当年为什么要给他这么一条红线呢,是怕自己为非作歹、祸乱天下吗?
祈尤沉睡的时间太长了,他已经想不起大祭司将这条红线赠予自己时是什么样的神态,什么样的语气。
他只记得,这条红线像是两个人之间的一条枢纽,一句暗号。
闲来无事时,大祭司会坐在他的床前,教他怎么将花绳翻得利落又漂亮。
厌倦功课时,大祭司会无可奈何叹息着解开这一条红绳,兜兜转转绕在玉雕似的手指上,与他幼稚地战个痛快。
就连他殉身红尘之前,他也是温和地笑着说:
【十一,等我回来,我接着教你。】
祈尤盯着戒指似的红痕有些出神。
后来他没有等到翻花绳的新玩法,也没有等到教他的人。
他像是报复一样,将这根柔软的红线化作森森利器,三步杀一人,五步索其魂。
这一定不是沈鹤归想看见的结果。
祈尤放下手去不再看这一场兰因絮果,反而记起现世以来明里暗里的腥风血雨。
以铜币为始。
百姓以红线系发,以铃音传恨,在魂请庙中向他诉求。
其中媒介正是铜币。
肃佑宗为了请神沿着铜币方孔四角往里斜着刻出四条缝隙,需在祭台浸上足足三年的新鲜人血方才造成特殊的请神铜币。
但这种铜币在千年前的肃佑之变后已经被朝廷统一销毁。
世上现存的铜币寥寥无几,九局所说的新活儿是别有用心的人东施效颦另造的。
这批人就是噤派。
按照金鱼精杜答与鲛人所说,他们的主子正是今天得以一见的顾不鸣,那顾不鸣是噤派首领的可能性可以说是非常大了。
顾不鸣想要靠怨气做什么呢?
他另造怨尤神又想要做什么呢
单看怨尤神手办身上的怨气而言,已经超脱了妖物的范围内,倘若顾不鸣真的想要登峰造极,唯有以神造神。
祈尤蓦然想起在罗姗家时听过的新闻。
沈沽山塌方。
祈尤沉吟半晌,伸长手臂捞过手机,从为数不多的微信联系人中找到挂着的花好月圆头像戳了进去。
他才按住语音键,蓦地身形一顿,往厨房瞥了一眼。
目光所及之处是摆在案板上的食材,锅中徐徐升起的雾气以及陆忏忙上忙下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