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胤耳朵微动,怎么?
三分。薄羲撒了谎,他反握住陈澄的手,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的脸,道:他与珠玑,眼睛极像。
都一样的容易让人迷失。
陈澄觉得自己就像是等着被宣判的死刑犯,时间的每分每秒都被拉的无限长。
薄羲还在看着他,陈澄却已经扭脸去看薄胤,总算等到他开了口:你莫不是将他当做了陈珠玑。
陈澄陡然明白了他为什么会有刚才那一问。
薄羲喜欢陈珠玑,但却对陈澄百般呵护,还特别从外面带了花灯来送给他,七巧节的花灯,题了诗的。
薄胤固然双目失明,耳朵却是灵的,自然听了个真切。
看来他要在薄胤面前跟薄羲保持距离,否则难免他要起疑心。
想到这里,陈澄当即把手从薄羲掌下抽了回来。
薄羲也不是傻子,瞬间理解了陈澄的意思,他空荡荡的手虚握了一下,解释道:兄长误会了,只是刚才阿澄说也想出去看花灯,我这才特地从外面带回来了一个。
薄胤有没有把薄羲的话听进去陈澄不知道,总之这顿宵夜吃的他是不上不下。
饭后,薄胤将薄羲送到门边,后者忽然朝室内唯一的床看了看,道:你们两个睡一起,会不会有些挤?不如另外再要一间?
陈澄接口道:我脚不方便,他眼不方便,住在一起方便照顾。
绝对不能放薄胤单独活动,鬼知道他会背着自己得到什么乱七八糟的消息。
薄胤颌首表示认同。
薄羲却看向了陈澄,眼神里带着些隐隐的不快。
陈澄中午的那番话就等于是将他放在了心上,他晚上送来花灯,照理说,两个人应当是已经达成了共识。
可陈澄却还要躺在兄长的床上。
这让他有些无法接受。
陈澄表情十分坚持,用口型说了三个字:五,殿,下。
他这都是为了皇室兄弟和睦!
薄羲总算转身走了出去,薄胤却也跟了出去,陈澄张嘴想喊,又觉得这招今天用太多了,只能挣扎着下床,竖起耳朵来听。
陈澄不是陈珠玑。是薄胤的声音:陈珠玑放浪形骸,勾三搭四,你要上钩,是你的事。
珠玑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随你。薄胤语气依然很淡:总归不要打陈澄的主意。
薄羲沉默了一会儿:陈澄对兄长来说,算什么?
恩人。
只是恩人?
薄胤停顿了很久,才道:与你无关。
脚步声传来,陈澄赶紧跳回去,翻身滚回床上,在薄胤推门进来之后,摆出好奇宝宝的模样:哥,你跟三殿下说了什么呀?
你不是都听到了?
陈澄闷了一瞬,道:哥,真的只是把我当恩人么?
你还想当我什么?
当你兄弟啊,不是说好的么?
我兄弟已经太多了。
陈澄想了一晚上,都没想清楚这句话里的意思。
第二天早上,他睁开眼睛,薄胤已经不在,伸手去摸,倒还残留着些温度,想必刚起床不久。
他当即翻身下床,单脚往外蹦去。
拉开房门蹦出去,一眼便看到衣着干净的兄弟俩正在窗边下棋,鉴于薄胤眼睛不便,每下一颗都会说出位置,方便他用来判断棋路。
陈澄扶着墙,两兄弟齐齐转脸。
薄胤道:醒了?去清洗一下,出来用膳。
陈澄乖乖蹦回去把自己收拾好,再出来时,棋盘已经被收起,桌上也摆上了菜肴。
陈澄老实坐好,拿起筷子刚要夹菜,忽闻脚步声传来,一个侍卫见了礼,道:马车已经备好,随时可以出发。
薄羲点点头,陈澄的手却又是一抖:出发,出发去哪儿?
回宫。薄羲道:兄长已经做下决定,回去揭发陈珠玑。
陈澄脑子嗡了一下:那,那我怎么办?
你自然与我们一起。
可是,大夫说我的脚要静养他求救的看向薄羲,后者温柔安抚,道:这一点我们考虑过了,马车绝对减震,不会影响你的伤。
陈澄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薄羲他,也想尽快真相大白。
尽管他所以为的真相并不是真正的真相,可这两个兄弟在追求真理的路上却诡异的达成了一致。
陈澄吃不下了,他脸色煞白,冷汗淋漓。
阿澄薄羲有些担心:你是不是舒服?
我当然不舒服!陈澄蓦然摔了筷子,怒道:真相大白,然后呢?宝珠被别人拿走怎么办?哥哥的眼睛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
突如其来的痛斥,让薄羲脸色有些难看:这是兄长的命令
他为了你们几个兄弟避免被恶人残害,才要放弃复明的机会,难道你就要由着他去牺牲吗?!
薄羲隐忍不发。
薄胤伸手来拉陈澄:阿澄,这件事
陈澄狠狠拍开了他的手:你别碰我!你知不知道你的眼睛有多丑陋,哪怕蒙起来,我也总能想到第一次见你的样子,黑漆漆的两个血窟窿,我只要想起来,都会做噩梦,怎么?你就仗着自己看不到,所以也无所谓身边人的感受对吗?
薄胤没有说话,薄羲倒是对他感同身受,脸色更加难看:你怎么能
你闭嘴!陈澄恶狠狠地道:你们是亲兄弟,你们一条心,我不过是个外人而已,你们做什么决定,根本不需要跟我讨论,不需要征求我的任何意见,我在乎的东西,你们根本都不在乎,我又何必自作多情?
他这番话,听在薄胤耳中是一番滋味,听在薄羲耳中,又是另外一番滋味。
他告诉薄胤,我在乎的是你的眼睛。
告诉薄羲,我在乎你皇兄和五弟的兄弟情。
可你们却对我的在乎视若无睹。
薄羲和薄胤都没有说话。
陈澄呼吸急促,实在是气不过,猛然一把将桌上食物扫落。
他红着眼圈,道:既然是这样,我也没必要与你们一起了,我们就此分道扬镳。
他转身,一瘸一拐的走下了楼。
这是陈澄做出的最坏的打算。
如果他们坚持回宫,他当然要赶紧跑,不然难道等着跟他们一起回宫被揭穿一切死无全尸么?
反之,如果他们真的被自己打动,那就一定会改变主意。
尽管陈澄觉得这个可能微乎其微,毕竟薄胤那样的人,你就算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丑,把他的尊严踩在脚底下,他可能都永远是那副不疼不痒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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