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平静无波,他又看了一眼陈澄的脸。风筝飞的越来越高,那人嘴唇微张,眼睛也张得很大,时不时会突然开心一下,鲜活而生动:你看好高,我真厉害!
薄胤对着镜子提了提自己的嘴角,模仿着陈澄的表情,慢慢笑了一下。
不鲜活,不生动,也不好看。
薄胤,薄胤你干什么呢?陈澄朝他挥爪子:你快过来,快点!
薄胤收起镜子,快步朝他走过去,陈澄坐在了地上,歪头看他的表情,傻了一下:哟,你会笑了啊。
薄胤在他身边坐下,发觉他对风筝的兴趣似乎在渐渐减退,有一搭没一搭的拉着线,他伸手接过来,慢慢收着线,道:怎么又不高兴了?
就是觉得好无聊啊我把你留下来,却想不到带你玩什么才好。
不然下山?
那不行!陈澄瞪他一眼,道:没有我的命令,你不许下山。
薄胤抬头看风筝,脸上带着无奈:你想怎么样?
主要你不跟我玩,我一个人当然觉得没意思。
我可以陪你投壶。
投壶?陈澄撇嘴:小儿科。
他对着天空躺了下去,双手交叠在脑后,看着风筝一点点的被薄胤拽回来,调侃道:没想到你还挺会的,我以前放风筝,一不小心就会挂在树上,然后再也找不回来了基本每个风筝都只能放一次。
这不太像你。
啊?
你的掌控欲,怎么会任由风筝飞到看不到的地方?
陈澄看了他一会儿,道:可能有时候太高兴了,一不小心就让它飞了,而且风这东西,本身就是很难掌控的东西。
薄胤漫不经心地将风筝收了回来,他拆了风骨,道:我不会因为任何情绪,放飞任何东西。
他随手将风筝收好,放在身边,侧头看陈澄,道:你怕么?
什么?
我有点怕。薄胤说:我怕你一不小心,就跑丢了。
陈澄愣了一下,他撑起身子坐起,歪头道:怎么会呢?
薄胤沉默了一会儿,牵住他的手,道:回去吧。
陈澄没太弄懂他的话,但薄胤今天的表现他还算满意,便很快将此事抛在脑后,他甩着薄胤的手跳来跳去,午膳的时候,他又吃的很随意,摇头晃脑的往嘴巴里塞东西。
薄胤抿了一口茶水,垂眸安静的用膳,间隙看他一眼,忽然道:你确定,陈珠玑把陀罗剑熔了么?
陈澄停下动作,手里捏着鸡翅膀,想了一会儿,道:应该是的,陈珠玑的记忆,这样告诉我。
是记忆,还是他本人告诉你的?
陈澄下意识笑了一下,慢慢把嘴里塞满的食物吞下去,才道:你别吓我,陈珠玑他早就不在了,那个之前,我编出来,我骗你的。
薄胤便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陈澄足足留了薄胤半个多月,每日都与他腻在一起,几乎把两个人能干的事儿都干了个光。
这日午后,有人寻陈澄去议事厅,实在推不掉,临走的时候,给薄胤找了书来让他解闷儿,还嘱咐他不许乱跑。
他离开之后,薄胤看了会儿书,便抬步走了出去。
院子里的奇花异草也一直有人贴心打理,应该是时常伺候陈澄的人。
薄胤走过青石小路,两旁种了很多梅花,已近冬日,弯曲却充满美感的枝干似有绽放的意思。
白雾岭的下人都十分沉默,行走如风,不愧是杀手组织,薄胤自打来了之后,一句闲言碎语都未听到。
打理花草的下人时不时会朝他看,但很快又收回视线,将杂草全部装在筐内,背着往外走。
薄胤拦在了他面前。
下人低眉顺眼,目光落在他腰间刺绣精美的玉带上,恭敬地弯腰:殿下。
这件衣服,珠玑做的很好。
下人一愣,神色明显放松,笑道:这可是主人一针一线亲手缝制,主人不管做什么,都能做的极尽完美。
他做的时候,你见过?
自然见过,其实失败了很多次,不过主人向来不肯妥协,那段时间,他的手每天都肿的连筷子都拿不了这玉带,也是他亲手绣的。下人道:我们都当这是给仇护法,未想到,穿到了殿下的身上。
仇护法?
薄胤眸色微闪,道:他对我,倒是用心良苦。
正是,殿下可千万不要辜负主人。
薄胤微微让开,随手摘了朵花,道:你可记得,这衣服是何时做的?
下人回忆了一下,道:大概,两年了吧。
一阵寂静。
直到陈澄的身影从外面跳进来,伴随着响亮的声音:我回来啦!
下人急忙行礼,陈澄笑容微微收敛,貌似温和地看了他一眼,道:你们聊什么呢?
没什么。薄胤走过去,将折下来的花塞进他手中,道:他们找你什么事,很忙么?
不呀。下人从陈澄身边擦过,他眼角淡淡瞥了一眼,又仰起脸看薄胤,道:就是一些公事嗯,我自己家的事,就不用跟你报告了吧?
嗯。
陈澄把他折的花插入了房间内的瓶子里,道:我院子里的梅花也要开了,不如你陪我过了这个冬日,我再陪你一起回去。
好。
真是越来越好说话了。
是夜,陈澄睁开眼睛,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然后他静悄悄地爬起来,确认薄胤还在睡着之后,他小心翼翼地下了床。
白雾岭有专门的审讯室,里面的刑具全部都是陈珠玑一样一样添置的,陈澄坐在上位,面无表情地看着跪在下面的男人,对方大半夜被拖过来,这会儿脸色煞白。
他随手拿了根带刺的长鞭在手中把玩,不疾不徐地道:今日下午,你跟薄胤说了什么?
他,他先向我夸了,主人做的衣服很好穿
你便顺着他往下说了?
这,这件事,主人都告诉他了应当也算不得秘密。
你都说了什么,一字一句的,重复给我听。
下人已经清楚自己今日必死,他闭上眼睛,重重地把头扣下去,把一切从头到尾给陈澄重复了一遍。
一片寂静之中,陈澄丢了鞭子,道:仅此一次,下一步为例。
等陈澄出了审讯室,那下人才陡然瘫软在地上。
没死,主人,居然没有杀他近几年,他真的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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