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真儿挤出人群,冲着赵飞悦喊。
你仗势欺人!赵飞悦缩了缩脖子,不太敢辩驳王真儿。
他不过是王家旁支,今日被赵飞腾撵来,固然也是想讨好一些读书人,但他心底里其实很赞同王真儿说的话。
再者王家是什么门第,他今日若是真的敢说一点王真儿的不好,明日便会有许多世家的小汉子对他横眉冷对。
哼。王真儿上前一步,你是不是怕了?
我来。裘什挤开人群走上前。
到我了。裴钰儿推开王真儿,自己走到前面,说呀
你裘什脸瞬间红了,瞬息后才梗着脖子道,此事完全是你们的不对,家务事、家务事,便是清官都难断家务事,你们又怎么能搬到明面上去说
沈家人被押入大堂,沈老头和沈老太被捕快拉到最前面,其余人等都缩在最后面,低着头,倒也不太能看清楚他们的模样。
蛋弟弟来了。不知道谁喊了句。
大堂中瞬间安静,王真儿和裴钰儿赶忙往地上看,赵飞悦和裘什虽然没有那么明显的往地上看,但眼角余光一直撇着地上。
蛋弟弟就跟刚破壳的小鸡仔差不多大小,那么一丁点儿,还没有巴掌大,自然是只能往下看。
看哪里呢?我在这儿呢。蛋弟弟大声说,我在哥哥肩上哩,哥哥专门过来接我的。
撼山幼崽抬头挺胸,时不时看一眼坐在自己肩上的蛋弟弟。
原本他想跟着蛋弟弟一起去大牢,是蛋弟弟没让。
哥哥你在外面等我就好了。蛋弟弟拍着自己的小胸脯说,我就是好奇进去看看大牢啥样,且哥哥毕竟身份不同,若是被人看到,定然要说闲话的。
并不是因为害怕别人说闲话,所以蛋弟弟自己留在外面,逼着撼山幼崽进大牢。
恰恰完全相反。
蛋弟弟考虑的不是自己,而是撼山幼崽。
绕过人群走到前面,撼山幼崽眼睛亮晶晶的看了眼王真儿等人,冲着他们拱手。
蛋弟弟也赶忙跟着拱手,一边学着燕洵的样子笑眯眯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我会在地上跑,都往地上看?那当然不是,大堂中这么多人,哥哥不会放心我在地上跑的。
恩。撼山幼崽赶忙点头。
既然蛋弟弟也来了,那咱们就开始吧?王真儿看了看左右说,方才只是热身而已,还没有正式开始。
开始。蛋弟弟大声道。
站在我这边的人都过来。王真儿立刻往旁边走。
自从蛋弟弟跟着梅西去了宋飞凉府上,隔日宋飞凉便饮酒千杯,写出一首悲戚无比的词,几乎只有半日功夫便被京城所有学子传阅,一日功夫便传出京城。
今日慕名而来的有读书人,也有商人,还有一些工匠,更是有一些沈书郎附近的邻居。
虽然所有人都是头一回听说沈书郎家的案子竟然要交给天下人去评判,但没有人觉得自己不应该来,因为那些根深蒂固的刻在骨子里的道理驱使着他们,更是因为此事跟燕洵跟幼崽们有牵扯。
我站这边。贾沈也跟着来凑热闹,见着人迅速分开,他赶忙跑到王真儿旁边站着。
站定后,贾沈看了眼对面,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又伸出手指点了点,惊讶道:怎么才这几个人?
站在对面的也只有赵飞悦、裘什,两个面生的商户,一个面生的工匠,还有七八个沈书郎的邻居而已;再看看王真儿这边,人挤人,打眼看过去就得五十多,更别说后面还有更多的人。
怎么会看到这样的场面,沈老头也是一愣,他开始怀疑自己做的到底对不对,又赶忙抛下这样的想法,若是他做得不对,那这么多年过来,他把家中财产都给了沈千银,甚至是帮他隐瞒杀妻求名的真相,那究竟是图什么?
所以他只能是对的,也必须是对的。
衙门后堂。
镜枫夜搬来炭炉,提着小铁壶放到炭炉上。
这花茶主要是色、香、味,回甘还是不如清茶好。燕洵盘腿坐在垫子上,从身边的木箱中拿出几个玻璃盒,轻轻晃了晃里面的干花,花茶到底是不如花酒,那味道才是真的甘醇。
说着,燕洵又拿出装在玻璃瓶中的花酒。
跟干瘪、色泽发暗的干花不一样,花酒中的花跟刚摘下来时的模样完全相同,栩栩如生。
燕大人说笑了。吴红松轻叹道,这满京城的达官贵人哪个不知道燕大人手中的花茶最好,若是能得上一罐,定然是不舍得喝的。
都是幼崽们捣鼓机关,恰巧发现造出来的干花能制成花茶罢了。燕洵笑眯眯道,这原本就是幼崽们闹着玩造的,花茶也没多少,就给秦六那边送了点
燕大人又说笑。吴红松道。
也正是因为花茶少,旁人做不出一模一样的来,这才使得花茶已经稀有到只有秦六的铺子里有,外面几乎看不到的程度了。
炭炉上的铁壶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镜枫夜赶忙上前拎起铁壶。
燕洵拿出几个透明的漂亮的玻璃杯,把花茶放进去。
镜枫夜提着铁壶倒水。
滚烫的开水冲开花茶,透过玻璃杯能看到里面的花缓缓绽放,香味随着热气飘出来,瞬间满园鲜花绽放。
好茶。吴红松顾不上形象的吸了吸鼻子,上前端起花茶,轻轻嗅闻。
也只有这样的花茶才会有这样的香味,才会有这样漂亮的形状,果真是名不虚传。
燕洵也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小口,随意道:也不知道前面情况如何了
这个燕大人尽管放心。吴红松颇为感慨道,老夫读了多年的圣贤书,虽是知道孝道至上,却也知道虎毒不食子。今日来的人,只有不到一成的人站在沈家那边
原本最初燕洵提出这个主意的时候,吴红松是吓了一跳,他觉得九成的人会站在沈家那边。
毕竟这么多年,几乎家家户户都是这般,尤其是读书人,名声更是极为重要,人言不但可畏,甚至还是杀人不见血的刀。
吴大人,善人终究是大多数。燕洵道,只是寻常人极少想得到而已。
这世上要当真是那么多恶人,寻常百姓又怎么能安安稳稳的活这么久?
沈书郎的爹娘以最大的恶意去联想别人,别人自然都是十恶不赦的,他们战战兢兢的活着,拼了命的讨好他人,沾沾自喜的觉得自己做的是对的,自己良善无比,而事实上,他们自己活成了最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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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沈书郎拼了命的缩着脖子,他也还是能听到那些无孔不入的声音。
太残忍,做人要有底线,最起码的良知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