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银散尽家财,那么多银钱全部送出来,而朝廷刚刚得了燕洵献出来的作坊,若是一文钱都不出,皇帝脸面上定然是过不去。
刚好可以把两个月的作坊收成拿出来,还不用动用户部税收,还能彰显天恩,可谓是一举多得之事。
所有人都是一脸懵的从大殿出来,因着贾求孤、司平和史元守这三个坚定跟着燕洵走的人不在,剩下的人便都看向陆朝阳,等着他拿主意。
陆朝阳揣着手,抬头看了眼湛蓝湛蓝的天,慢悠悠道:等张公公出来,问问他。
不多一会儿,张瑞果然是迈着小碎步出来。
张公公。陆朝阳赶忙拱手,张瑞可是跟在皇帝身边的红人,且是心腹中的心腹,这么多年宫里出了多少事,换了多少宫女太监,独独张瑞屹立不倒,他自然是不简单,即便是陆朝阳见着张瑞也不得不客气几分。
左相大人。张瑞也赶忙拱手,又压低声音道:皇上让奴婢给左相大人捎话,如今京城百姓都在自发抢修宅子和水泥路,各位大人出宫后都有大功
多谢皇上。陆朝阳赶忙道。
张瑞冲着其他大臣拱手,快步离开。
走吧。陆朝阳淡定道。
无论如何,他身为左相在朝中一直都是举足轻重,哪怕是到如今,他也还是被皇帝惦记着,依旧跟其他朝臣不一样,依旧是那特殊的存在之一。
这回张瑞单独出来给陆朝阳传话,其他人虽然没听到什么,但在场的哪个不是人精?察言观色自然能猜出张瑞说了什么。
当即便又是所有人都围上来,跟着陆朝阳出宫。
到宫门口,小黄门瞥了眼陆朝阳,打了个哈欠,上前慢悠悠地开宫门。
我等急着出去救人,你还不快点?就不怕皇上知道后怪罪下来吗?有人见着陆朝阳的脸色不太好看,便赶忙上前呵斥小黄门。
那小黄门也不怕,还是慢悠悠的。
宫门一开,小黄门冲着外面努了努嘴,出去吧。
你!你给我等着!拿说话的小官儿气得脸红脖子粗,自觉在陆朝阳面前失了面子,又觉得眼前这小黄门胆大包天,心中怒火升腾却又因为所有人都在场不敢发作,一张脸涨成猪肝色,也没管其他人,自个儿急匆匆的冲出去。
到了皇宫外面一看,小官儿有些傻眼了。
外面石板铺的路扫的干干净净,甚至能看出来明显用水冲刷过,地上原本应该有的石头、沙土、树叶等等全都堆成一个小堆,两个年纪颇大的老头儿拿着铁铲,正在收拾这些小堆。
更远的地方一群青壮汉子扛着一根根三角铁,拿出一个个螺丝钉,飞快地装好一个两人多高的架子。
模样古里古怪的,小官儿没看懂,其他人也都没看懂,便都下意识走过去仰头看着。
汉子晃了晃结实的铁架,飞快又利落的爬上去,冲着下面的汉子道:我只会扔瓦片,还有砖瓦工吗?
砖瓦工?蛋弟弟从一块瓦片后面绕出来,神情凝重道,所有的砖瓦工都用上了还是不够吗?你们还有谁会的?工部那边派来工匠可能得好一会儿,咱们不能闲着。
几个站在铁架下面的汉子都有些为难。
他们都是五大三粗的,有的是力气,要是让他们出苦力还行,但砖瓦工可不是什么人上手都能行,就算他们有再大的力气,不会干也还是白搭。
哥,你再等等,我就快学会了!不远处屋顶,蛋红红冲着下面大喊。
成,咱们顺便歇息歇息。蛋弟弟老气横秋的说完,又回到瓦片后面,自个儿搬了个小石头一本正经的坐在上面。
两只小幼崽找贾求孤借的青壮实在是太多,所有人都一齐动手,几乎是瞬间便能修好一连串的宅子,只不过空有力气的汉子多,砖瓦工匠却没多少,这还是许多年纪颇大的砖瓦工匠都开始干活的结果。
不远处的屋顶,汉子接住从下面扔上来的瓦片,转身递给蛋红红,你力气可真大。汉子见着蛋红红轻轻松松的扛着瓦片跑,忍不住道,
我阿爹和哥哥们都跟我说过,我虽然个头很小,可能要长很多年很多年才能长高一点点,但是我的力气很大很大。蛋红红脆生生道,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儿,但只要失去什么,就一定会再得到什么的。
蛋红红说着,跑上前把瓦片递给一个年纪很大的砖瓦工匠,自个儿站在旁边仔仔细细的看着。
老头儿跟着点头道:你这只小幼崽倒是通透,现在多少人都看不透这一点,也只有我们这些老不死的才能悟出些许道理。
老先生,您念过书吧?说得话都跟其他人不一样哩。蛋红红道,我都是听阿爹和哥哥们说话哩,他们告诉我很多很多
小时候念过几天,后来便学做砖瓦工匠了。老头利落的放好瓦片,轻轻敲了敲,又冲着蛋红红道,你且看我这样,瓦片只有这样放才算结实,否则的话,屋子里面便会漏雨,瓦片也有可能会掉下来砸到人
蛋红红赶忙点头。
跟着老头儿学完,蛋红红冲着老头儿拱手,郑重其事的喊了声老师傅,这才从屋顶跳下来,哒哒哒跑过来找蛋弟弟。
所有汉子都已经准备好,蛋红红也不多说话,利索的爬上屋顶,开始放瓦片。
他个头很小,不但瓦片能把他挡住,就是一小片草叶,一个巴掌,甚至是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便能把蛋红红完完全全的挡住,从远处看,就好像是这些瓦片自己放好似的。
这是什么意思?刚从宫里出来的朝臣看了会儿,终于算是看明白了。
这些百姓的确需要主心骨,但已经完全不需要他们,而是全部都把蛋弟弟和蛋红红看作是主心骨。
所有的百姓,无论是老弱妇孺还是青年壮汉,全都默契的干着活,每修完一座宅子,便一起拆卸铁架,又一起挪向下一个地方。
很多人看到了凑过来的朝臣,所有的汉子都是一身的泥沙,浑身上下都脏污一片,灰扑扑,而刚从宫里出来的朝臣都是穿着干干净净的官袍,一尘不染、满面红光。
寻常百姓看到这么多大人,且还有当朝左相陆朝阳,应该要下跪磕头的。
但没有人下跪磕头,都是忙着自己的事儿。
成何体统!规矩呢!有人忍不住低吼,这样一来,不成规矩,如何能归朝廷管?
没有人听他们的,这又如何带领百姓们干活,又如何完成皇上交代下来的话。
咦?蛋弟弟又从瓦片后面绕出来,这才看到在场的诸位大人似的,赶忙上前拱手道,各位大人请见谅,如今天还有几个时辰就黑了,所有百姓都在抢修宅子,希望能早些时候修好,早些时候回家。得罪各位大人的地方,我蛋弟弟一力承担,与百姓无关。
你!有人伸手点了点蛋弟弟,想要说什么,却又发现自己不能揪着这一点不放。
若是眼前站出来的不是蛋弟弟,而是其他微不足道的人,那他大可以借题发挥,甚至把对方关入大牢。
但是眼前的是蛋弟弟,即便是他不是官身,即便是他不是人,是妖怪幼崽,那也不容小觑。
因为蛋弟弟有个几乎无所不能的阿爹,还有很多哥哥,且在场所有人都能看粗来,所有的百姓都跟蛋弟弟关系好,都认同蛋弟弟,都以他为主心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