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熏反应了一秒,抬眸时,和那双丹凤眼对视。
她差点溺在对方深沉眼眸,像跌入星辰大海,醒不过来。
什么她慢半拍的重复。
闻人清叹息一声,修长手指捏了捏她小巧下巴,深深看她:想不起来了么?我给你时间好好回忆。
她的耐心对别人,总是苛刻又吝啬,可遇到小骗子,却在这又短又长的十年里,温水煮青蛙的变成了包容。
她总是对季熏生不起气。
两人距离离的极近,说话时呼出的热气几乎能落到脸上。
季熏拿着蛋挞,黑白分明的杏眼眨了眨,有些不敢确定:你看出来啦?
清清刚才看出来她有话没说?
闻人清盯着她:嗯。
那那我说了?季熏得到了鼓励,忽然就又有勇气开口了。
闻人清颔首:嗯。我做了蛋挞,分量有些多,咱们两个吃不完。要不清清你陪我上楼,去给月阿姨还有小翠姐姐送过去?
小骗子声音低下去,水眸可怜巴巴:我自己去不敢。
是。她今天做蛋挞,就是想借着叫人尝尝味道的借口,让清清能上楼去看一看月阿姨。
刚才说那么多大道理,其实是想拐弯抹角的劝说清清。只是,她又忽然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去说这些。
她又没有经历过清清经历的一切,哪来的立场去劝说?
你要陪我去吗?或者你帮我送进去?她说完这话,自己也没什么底气了。
在清清面前耍小机灵,她一定看出来啦。
你不想去那我就
少女打断她,一口应下:好。
好?
小精灵抬起巴掌大的脸,杏眼扑闪扑闪,细腻的肌肤找不见毛孔,落在闻人清掌心好像一块玉。
她指尖似有了自己的意识,想要摩挲两下,却被她用强大的自制力忍住。
她盯着季熏那张因为惊讶微微张开的唇看了半秒。
我说可以。好。答应你。
压下心浮气躁和血气上涌,闻人清平心静气一字一顿的重复。
季熏愣了几秒后,感觉到清清的妥协,又雀跃又感动。
真的没问题吗?
紫葡萄一样的眼睛,就那么水莹莹盯着你时,心都不由化了。
闻人清抿紧唇,垂在身侧的一只手不自在的捏紧指骨。
她喉咙艰涩,说话简短:嗯。
她能感觉到,小骗子这么煞费苦心的留下来,又是做蛋挞、又是借着玩游戏讲道理,这些事情背后的原因是出于关心。
她不是铁做的人,当然也会感动。
即使她内里早就像朵黑心莲,不太容易再为了什么细微的小事,改变漫长剧情世界里形成的性格和认知。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对亲情没有留恋和需求。
但她对另外一种情感,却渐渐萌生了更大的渴求。
那种情感,只有小骗子可以给。
所以开始时,她愿意先做那个妥协多一点的人。
*
两人上楼送蛋挞,季熏看着清清敲了月阿姨的卧室门。
开门的是小翠,闻人清面无表情接过季熏手里端着的蛋挞递过去。
蛋挞还冒着热气,闻人清垂下眼看着它们,忽然对小翠道:送进去,别浪费。
这是她家小骗子亲手做的东西。
占有欲极强的雪山,就连一个小小蛋挞都有些吝啬送出去。
小翠被闻人小姐的眼神看得一愣。
小姐眼神可真犀利。
半晌,她反应过来,笑道:好,我这就拿进去给夫人,叫她趁热吃。
夫人之前听到小姐差点出事,确实有点被吓到了,所以匆忙的奔下楼。
可没想到下楼以后会是那么尴尬的场面,这会儿夫人正把自己关在屋里生闷气难受呢。
小姐能在这种时候上来,一定是熏小姐的功劳,不管怎么样,这已经是一种无声的关切了。夫人心情一定会好不少。
她看向季熏,眼神感激。
季熏接收到这个眼神,抿唇一笑。
不管清清和月阿姨以后能不能恢复平常母女之间的关系,至少今天,清清已经踏出了第一步。
小翠显然是和季熏想到了一块儿,不由在心里暗叹,熏小姐果然心思细腻。
也难怪这么多年,闻人小姐那么冰冷的一个性子却独独把对方放在心里。
闻人清看在眼里,眼底神色一沉,她扭身拉过小少女就走:走了。
她不喜欢小骗子对任何除了自己的人笑。
病态的厌恶。病态的喜欢。病态的掩饰。
*
过完寒假,一直在忙的季爸爸,忽然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季叔,是我。我是夏亦凉。
那头声音顿了顿:也是焦大壮。
这个名字让季明梁恍然大悟。
咖啡厅里,季明梁看着坐在对面的少年,愣了一会儿,才感叹:上次见你,好像也是几年前了。这几年过的怎么样?
夏亦凉看着比从前长高许多,光看外表,几乎和刚被接到季家的那个小胖子判若两人了。
叫人完全认不出来。
少年眉宇之间有戾气,说话也单刀直入:季叔,你当初说,我有需要可以再找你帮忙,这话还作数吗?季明梁不着痕迹的皱了下眉,点头:作数。
看样子,这孩子这几年在夏家,日子过得不怎么样。
当初如果不是大壮坚持要认回亲生父亲,他既然受了朋友的托付,就一定会把大壮抚养成人。
夏亦凉沉默片刻,才缓缓道出自己今天约对方见面的目的。
情况就是这样,我虽然回到夏家已经几年了,我爸却没有把我的身份对外宣布的意思等我成年了,公司里的股份我没有一分
季明梁默默听着,打断他:你想离开夏家?
对面少年却道:不。我非但不离开,我还要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留在那里,拿回属于我,也属于我妈的东西。
少年声音带了狠劲。
季明梁皱眉,他很想点一根烟抽。
早些年他就看出来这孩子有些犟,现在证实了这一点。
他斟酌了下言辞:大壮,你还有几个月就毕业了吧,叔叔觉得,你现在不要想那些,考一个好大学,才是你该做的。
他当初就觉得,大壮的亲生父亲,并不是真心实意想把对方接回去。至少没有愧疚和真心。
说句难听的,要说父爱,也许和大壮并没有血缘关系却到死都记着这个孩子的养父,做的反而更称职一些。
见季明梁这么说,少年低下头,眼眸里闪过讽刺和讥笑。
他就知道,所谓的好人根本靠不住。还得靠他自己。
但他面上却没表现出来:好,我听季叔的。对了季叔,季熏她怎么样?过得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