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眉头微动,仍旧无言,希夷说:看你们修真者的小气样。
她是对师姐说的,师姐自己对修真界的情况心知肚明。
就算联邦建立修真者和凡人顶多也只是,不再把凡人当成奴隶一样来压迫罢了。
修真者对凡人,凡人对修真者,都没有互相忠诚的义务。
就像我们这座山,虽然因为有了凤吟山才有了凤吟城,但我们仍然不对整座城的所有人有义务。换句话说,如果有妖族入侵凤吟城为了保全修真者力量,我们随时可以放弃整座城的凡人,让他们自己的联邦军出面。
只是大多数修真者的道心都比较正面向上,往往会参与其中。但我们不负有任何法律责任和道德义务,我们不参与,才是合理的现状。
因此,凝霜派如果不考虑凝霜城凡人的生存需要,也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
这就是现在的华夏星,修真者和凡人,生活在两个重叠的世界中,看起来彼此相见,互相联系,遇到大事,两个世界各自分离,显出原本的轮廓。
我师姐仍然没说话,她的沉默激怒了叫花子:你是个什么意思?你是要杀还是不杀?你管还是不管!给句痛快话!
希夷:她要不来,你们不还是这样么,你就当她不在。她管你,你们占便宜,她不管,你们也不吃亏不是么,至于这么蹬鼻子上脸的吗,你给人钱了还是怎么着?
说是天下第一剑士,我看就是懦夫!就是!就是叫花子找不出和懦夫对应着的女性名次,干脆咬牙,看师姐仍然没动静,最终颓然确定激将法没有半点用处,师姐的沉默从灵魂发出,无人撼动。
人走了,凝霜城的人都藏在屋子里。
然后有人去彩旗那边看冰,有人去雕刻,有人回到角落睡觉。
师姐收剑入鞘,老实说,我师姐其实想和那个修魔者二十七聊聊。
那个人虽然通身血腥气,肃杀之气就像环绕周身的刀片,但这是个爱国者,他得知师姐为了除妖牺牲自己时说出的敬佩不是假的,这样一个人,和师姐从小到大阅览过的关于修魔者的有限的资料中,无不例外地写着,修魔者性情残暴凶恶,心理变态,嗜杀好斗
在修魔者二十七身上,师姐只感受到浓烈的仇恨。
师姐不是睚眦必报的人,也不习惯像小说中的女主一样打脸复仇快意人生,她做事心平气和但当下的节骨眼上,师父陨落,有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势力夺走了师父的性命。
尽管师父对她的好十分有限,但她仍然想要杀了那个杀了师父的人。
师姐没有杀过人。但她第一次有这样强烈的,想要杀人的渴望。
这份复仇的渴望和修魔者二十七共鸣。
我饿了。不
合宜的声音。
希夷可怜巴巴,不敢再荡出尾巴来,只是挤眉弄眼扯着师姐胳膊,师姐嗯了一声。
即便修魔者二十七每周都要抓人回去吃,但这里的生活还是仍然有滋有味,寻觅到一处坐落在小巷深处的小馆子进去,没什么食客,老板默默抬眼,盯着我师姐看,似乎认得她,轻声说:我们小店请不起您这样的大修士。
师姐想起来了,这个老板刚刚也在沉默的人群中。
真是恶劣的一群刁民我要是你我就一剑把他们都削了。希夷嘀嘀咕咕,师姐脸皮薄,准备淡淡退去,没想到妖狐扯着她就坐下了,把脚一抬,望向老板,意思是我不出去你能把我怎么样。
对方当然无法把她怎么样,她死皮赖脸,师姐转身要离开,打起帘子弯腰,不打算在这里耗着。
希夷却软腻着声音冲老板说:你们这儿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们一开口就青天大老爷救救我的架势,哪个修士敢随便接手?刚刚你们都不说话,哎,这会儿没人,你悄悄的跟我说,我给吹吹枕边风。
师姐想纠正她枕边风用得不对,但最后还是冷着脸没说话,退回一步等老板开口。
我们习惯了。不管也没事。老板一抹桌子,把抹布一摔,看希夷难缠,还是报上菜单,炖肉煮菜大馒头,外加一个青菜汤。
那修魔者来问你们要人吃,你们怎么办?希夷点着头示意有点儿什么上点儿什么,掏着耳朵拍桌示意师姐过来听,师姐脸皮薄,又对这些人没什么好感就一直冷脸,不像希夷一样想说什么说什么,厚颜无耻。
我们有自己的办法。
什么办法?抽签?希夷显然见过世面,知道类似的事情,古时候修魔者往往就以山神河神的样貌出现蛊惑愚民,让村子每年送来童男童女要活人当祭品的事十个里面有十一个都是修魔者作祟。
不是,按年纪排,年纪大的自己出去被吃。
老板面目平静,拖过凳子放在桌边,回身到后厨去了,炉子上烧起热腾腾的羊肉来。
师姐明白了,那些真正的叛徒早就被吃光了,早早地因为年纪大被送出去吃掉了,无论自愿还是不愿。
师姐脱下狐皮搭在椅背,露出并不丰润的身材,款款坐定:你多大了?
三十五。
现在年纪最大的是谁?
叫花子。他四十八了。
怪不得最先开口的是叫花子。师姐刚坐下又起来,披起狐皮大氅出去,希夷哎了一声也要跟着出去,发现师姐回过头来:我一会儿回来。
就知道你舍不得人家。希夷安心了,她可不想去冷风里吹着,羊肉锅子近在眼前,知道师姐一诺千金,说回来就回来,立即眉开眼笑,趴在油腻腻的桌子上枕着胳膊抛媚眼送别师姐。
我师姐对妖狐的不在意已经到了妖狐怎么口头占她便宜只要不涉及身份泄漏惹麻烦,她都面无表情这个可怕的地步了,但是在妖狐理解中就变成了我师姐已经习惯了她的亲昵,认为搞我师姐上床已经指日可待。
她从头到尾都没颤动过我师姐的灵魂,我师姐对于皮相又很不看重,在我看来她追我师姐勾引我师姐简直是挑战不可能。
其实我师姐也不是没有被她泛起心湖波澜,在她给师姐当陪练的时候我师姐的心弦颤动了一下从而给她买汽水,这是我师姐表示不讨厌的方式,然而紧接着我师姐就认为那其实是妖狐的阴谋,之后买汽水就是我师姐表示可怜她的方式。
但是在希夷眼底,这几次送汽水代表我师姐是个闷骚,感情早就写在汽水上了,像层层阶梯递进到同一张被窝的光明大道。
但是她真的想多了。
我师姐不是闷骚,她温柔起来也很坦率,比如我。我要是对妖狐炫耀我师姐给我剥花生的体贴,妖狐可能会嫉妒得掐死我。
师姐返回那条狗也嫌的小巷,在小巷深处找到了叫花子,他躺在那里张嘴接水,地上的冰美人碎片还在,冻得结实。
你跟我走。师姐说。
你改主意了?
这地方的人请求别人的帮助都是这么傲慢,不知道是觉得低声下气求人也没有结果因此灰心,还是只是纯粹的民俗风情。
我师姐不介意对方居高临下看她,只是捡起冰块残存的手指端详一眼,随即轻轻说:我不听一面之词,我要在这里调查清楚。
你调查清楚又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