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林如何能不知曉,小郎君這一去是凶多吉少,但他也絕不會獨活。若是老天開眼,小郎君能掙回一件軍功,他也算是對得起將軍多年恩情了。
韓自中冷笑道:「大局?造成今日之局面,他們可曾想過一次大局?」
常林長長嘆息一聲:「朝廷對不住我們,但我們不能對不住百姓啊。」
「我只要對得起雲霽。」韓自中背過身不再看他,透過木窗去看飛舞的雪。
身後寂靜了好一會,韓自中聽見了腳步聲,又有人來了,但還是常林在說話:「若是雲霽知道,大概會對你失望吧。」
韓自中的喉嚨里滾出一聲諷笑:「我本就是這樣的人。如果不是雲霽,我不會來寧武關,更不會理會什麼家國危難、民生疾苦。」
「我本就是這樣的人。」他重複道,「一個膽小怕死,自私自利的人。隨便你們怎麼想,失望也好,厭惡也罷,我根本不會在乎。」
「你不是。」一道沙啞的女聲響起,韓自中幾乎是在一瞬間回頭,在看清來人時,血液都在叫囂。
雲霽蒼白的臉上帶著一點笑意,冬襖空蕩蕩的掛在身上。她極力地想讓自己看起來一如往常,可眉梢眼角失去了從前的神采,再也找不回了。
「從前辛苦你了。」雲霽注視著他,「本想讓你歇一歇,只是這次上前線,我缺一個副將。」
韓自中靜靜地看著她,他很怕這是一場夢,但又希望這場夢不醒。
「他放過了你?」韓自中問。
雲霽沒有正面回答,只是說:「他需要一個弓箭手,我還算有些用處。」
韓自中笑著問:「那我們以後怎麼辦?」
她忽然沉默,安靜了有一會,也笑了起來:「中郎將是想給我一個掙軍功的機會。你廢話這麼多,是不是怕死,不願助我?」
倆人緘默相望,彼此都能從對方的眼睛裡得到答案。
韓自中最終還是咽下了這顆「定心丸」,他撣了撣身上的雜草,走到雲霽身邊。
他們再一次並肩而立,性命相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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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霽與韓自中歸隊後,歸州營很快集結完畢,即將與其餘各營一同出征。
天寒地凍,雲霽又受了一場牢獄之災,臉上總是沒什麼血色,乍一眼掃過去,像個雪堆出來的人。她背著長弓,手攥韁繩,緊抿著唇,眼睛裡帶著堅毅,無悲無喜,筆直的看向遠方。
常林不能與他們一道上戰場,他手下的神威營要保證大營的安全。他走到陸康馬邊,用僅能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問:「你是怎麼說服曹嚴庭的?」
若不是有人從旁勸說,曹嚴庭如何能一夜之間改變主意,敢讓一個死刑犯領兵上陣?他思來想去,認為軍中上下只有陸康能做出此事。
陸康垂眼看他:「你為什麼不覺得是曹嚴庭自己想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