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林瞪著眼看她, 顯然有些消化不了。
「有空再詳說其中細節, 你只要知道一點, 這位中郎將是個從未上過戰場的草包。」雲霽擔憂地看向屋外, 「紙上談兵的繡花枕頭,我不知道他會整出什麼么蛾子。」
大林沉默了一會, 緩緩開口:「不求建功立業,但求問心無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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驛騎傳信, 曹嚴庭聽罷, 立刻下令:「全軍暫停行進, 背靠玉峰谷五十里外臨時紮營!」
陸康道:「歸州營僅有兩千人,未攜帶糧草,恐怕撐不了多久。」
曹嚴庭想了想:「再調派兩千步兵, 兩車糧草, 要雲霽與韓自中務必守住陽方堡。」
陸康擰眉看了他一會, 終究是沒將話說出口。
援軍與糧草一到, 陽方堡眾人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 在絕望之境看見了希望,熱血沸騰,要與契丹人決一死戰。
這當然是好事,但契丹將士的體力和戰鬥力都遠在我軍之上,契丹圍城而攻,攻勢不像先前猛烈,但更為頻繁,陽方堡只能被迫日夜防守,人員傷亡慘重。
雲霽看出契丹人是故意在打消磨戰,再這樣拖下去,丟失的就不僅僅是外三堡了。
她連夜與韓自中商量了作戰計劃,傳信給曹嚴庭:「佯棄陽方堡,且退且戰,引契丹人入玉峰谷,我軍前壓,寧文堡與八重堡從後方截斷,瓮中捉鱉。」
曹嚴庭像是著了魔,他不敢冒一丁點危險,他也承擔不起丟失外三堡的責任,死活不肯鬆口。援軍和糧草源源不斷地送進陽方堡,又過了兩三日,大林看著修補城牆的士兵,終於忍不住翻臉。
大林怒罵:「曹嚴庭是個草包,陸康也是死的嗎?今日五百,明日八百,後日又要死傷多少?咱們有多少人,能給契丹人這樣殺?!」
天真冷,雲霽看著鉛灰色的天空,神情麻木:「不止。再算上後方的大軍,一日不動,便白白耗費一日的糧草。」
韓自中坐在陰影里,顫抖著肩膀無聲地笑了。盔甲碰撞的聲音引起雲霽的注意,她轉過臉,問:「自中,你有什麼想法?」
他在黑暗中看她,嘴唇動了動:「你仍舊要堅持嗎?」
雲霽沉默了。
她仿佛站在生與死的界限上,靜靜地看著對岸的韓自中——他們之間有著永遠無法越過鴻溝。
曾經很多個瞬間,她確實被韓自中打動,也有過動搖。他們之間或許是有緣分的,可是靈魂始終無法同行。
當韓自中的身影漸漸淡去,雲霽忽然覺得有些疲憊,也感到解脫。
她的反應讓韓自中很是惱火,聲音有著怒氣:「你們知道她是死刑犯嗎?是在即將問斬的前一夜,被派來前線帶兵。」
大林和樊忠皆是一愣,韓自中「蹭」的一下站起身,走到雲霽面前,憋了許久的難聽話一股腦的倒了出來:「曹嚴庭明擺著是利用你,他們都敢派一個窩囊廢來指揮作戰,這個朝廷已經從根里腐爛發臭,無藥可救了,你還在這裡充什麼救世英雄?!」
韓自中對上雲霽寒涼徹骨的眼睛,好像他是什麼罪大惡極的人,他侮辱踐踏了誰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