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即便是事先約好,也不一定每天都能如願以償,何夢川常常會放他鴿子,多數時間會提前知會一聲,可有時卻消失得很突然。
賀蕭從不過問原因,只在每次何夢川主動發來視頻時,默默鬆一口氣,然後儘量調整狀態,帶著笑意面對她。
初中生活的最後半年就這樣過去,於賀蕭而言漫長而又蒼白,唯一的記憶點除了日記中有關何夢川的瑣碎記錄,便只剩下兩場荒誕不經的夢。
其中一次,他夢見自己西裝革履站在偌大的舞台上,台下立著一位穿紅裙女孩,女孩很像何夢川,卻又似乎不是,比何夢川年長一些,眼神木楞一些……
另外一次他夢見何夢川近在咫尺的臉,她眼中盈滿淚光,氣若遊絲在他耳邊低語,她說:「賀蕭,我要回去了。」
兩場夢境短暫且真實,像截取的電影片段一樣沒頭沒尾,可每一幀又像真實發生過一樣清晰,以至他醒來時仍依稀有一種不知今夕何夕的恍惚感。
夢中的內容賀蕭跟誰都沒說過,連何夢川都沒有,他只是悄悄記在日記里,藏在床墊底下,沒人會看到。
在賀蕭印象中蒼白而漫長的初三,在其他學生眼中卻如果白駒過隙一般飛速而去。
中考轉瞬便來,轉瞬又去。
賀蕭穩定發揮,如願考進本校高中部,可何夢川沒回來參加中考。
說起來,他已經有陣子沒聯繫上何夢川,期間倒是接到過何田的電話,告訴他何夢川在北都一切都好,讓他好好備考,不要分心。
那一刻賀蕭差點問出口:何夢川還會回來嗎?
然而這個問題只在心裡滾了一圈便被他極為抗拒地斬斷,他改口說:何阿姨,好好照顧夢川,我……我們都在等她回來。
那一刻他辨出何田聲音里的哽咽,雖然她只說了一個字:好。
*****
再次見到何夢川是在高一下學期,開學一個月之後。
這一年的春天似乎來得很遲,五風十雨半月之久,終於迎來一個陽光明媚的好天氣。
大課間過後,孟老師走進教室。
賀蕭坐在最後排,正懨懨地趴在桌上睡覺,耳朵里聽到孟老師說班裡新來一位新同學之類的話。周圍傳來小聲議論,卞東城壓低聲音喊他,帶著一絲絲興奮,賀蕭沒理。
知道孟老師多半會把新同學安在他旁邊的空位上,賀蕭故意伸出一條腿往椅子上一放,準備給新同學來個「本小爺不好惹」的下馬威。
然而就在這時,耳中陡然落入一道熟悉的聲音,輕輕淺淺,冷冷清清。
除了她,賀蕭想不到還有誰。
「大家好,我是何夢川,以後請大家多多關照。」
腦中轟鳴一般炸雷,淹沒了周遭響起的掌聲,猝然之間,賀蕭竟不敢抬頭去看。
會是她嗎?還是只是一個未醒的夢?亦或是一個同名同姓……聲音相似的巧合?
腦中如摧枯拉朽一般拉拽出一串合理的、不合理的想像,直到聽到耳邊傳來脆生生的女聲,「這位同學,腳能拿開嗎?孟老師讓我坐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