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蕭默了默,嘆息中有幾分苦苦的笑,「有段時間總以為自己是在做夢,有時候甚至害怕自己撐不下去,就想找一些……和你相關的事情來做。你以前為了逼我學語文,每天叫我背古詩古文,還有寫日記和讀書筆記……」
唐果聽到他前面說的話本來心裡酸澀,可倏忽聽到他似乎翻起了舊帳,轉而問,「你是在埋怨我?」
賀蕭斂笑,「當然不是,」停頓須臾,「還記得你鼓勵我寫日記時說的那幾句話嗎?」
唐果神情迷茫,她對他說過那麼多話,怎會留意自己無意中的隻言片語,「什麼話?」
賀蕭似是陷入回憶,低沉的聲音娓娓道來,「你告訴我,任何事物都是一個精彩的世界,風從某處吹來,會拂過哪片樹葉哪簇花枝,會掠過哪條溪流哪片湖泊,會親吻誰的臉,又會撫過誰的發……這是你說的,還記得嗎?」
唐果依稀有些印象,只是沒想到他竟把自己無意中的話複述得這麼有頭有尾,一時語塞,只握著手機發呆。
賀蕭繼續說:「可能是因為我當時語言太貧乏了,聽你說出這麼一段有畫面感的話,就牢牢記在了心裡,」他低笑一聲,「以至於這麼多年,每次感覺有風吹過來,都會忍不住想起你。」
唐果心中陡然湧出一陣激流,又像颳起一陣風,她抿唇,一句話都說不出。
「唐果,」頓了頓,他啞聲開口,「……我們相識於少年,那幾年是你鼓勵我,我都記得。」
唐果憶及往事,心顫顫得發疼,「所以,你現在對我好,是因為感激?」
「當然不是。」賀蕭立刻否認,「我只是想說……」他聲音凝滯,突然變得笨嘴拙舌。
不知怎麼表達自己的心,多一分怕嚇到她,少一分又怕她感覺不到。
「好了,」唐果主動把他從吞吐口訥中解救出來,「我懂你的意思,賀蕭,我全都懂。」
懂他明明想鼓勵她,卻又怕觸及她脆弱不堪的自尊,小心翼翼做出那麼多鋪墊之後,卻還是關心則亂。
唐果主動告訴他:「我已經決定要讀書了。」
她面露笑意,心情變得輕鬆,「我打算找個時間把這個打算告訴爸媽。」
「嗯,這樣很好,」男人難掩欣喜,不斷重複這句話,「這樣很好……」
「傻樣吧。」嘴上這樣說,心裡卻不斷生出連綿不絕的暖,攜著她上升,再上升,使她整個人都變得輕盈起來。
「謝謝你啊。」她輕聲說。
賀蕭溫聲回答,聲音如同摻了陽光的溫度,沁出暖暖的包容感,「謝我做什麼?」
唐果卻笑著不再說話,有些只可意會的言語,她自己知道就好了。
少年時,我鼓勵你向前,而如今,你激勵我崛起,謝謝那時努力的你,也謝謝如今教我努力的你。
賀蕭本想趁著自己的生日去和唐果見一面,想來她必定不會拒絕,可下午接到甲方的邀請,推拖不得,只得赴約,結束時已經晚上十點多。
他沒貿然約見唐果,卻還是讓司機把車開到汀香名居,司機在小區門口等著,他則緩緩踱步到唐果家樓下。
夜深露重,可他喝了酒,所以並不覺得冷,也不至於醉,有一種恰到好處的微醺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