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来了”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吴文雄苍老了许多许多。段月潼看见吴文雄骤然间添上的白发,不由得喉头一哽闭上了眼睛。
“是啊,来了。”段月潼缓缓的睁开眼睛,浅浅的打量了一番周遭。“桃花渡,已经被你们折腾的不成样子了。”段月潼叹口气。“我记得当年我外祖父是很会生活的人”。
从吴冯氏入主安家的老宅以后,原本含蓄有章法的布景被一点一点改变。早些年的时候,妈妈和世佳都还在,倒不是那么明显,后来这里再没了安家的人,就被破坏殆尽。
院子里的亭台楼阁,雅致的雕花木门被拆下来。堆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日久生尘。后来吴冯氏,叫了收破烂的来卖了一部分,吴文雄发现后制止了。
院子里,草坪上孩子玩过的旧玩具,还有一些之前搬不动的大缸,散乱的放着。原来种满荷花的池塘,如今里面堆满了杂物。
说到底,很多人即使给你一个那样的条件,也无法将生活过得更精致一些。若不是还有门外天青色的石拱门撑着,内里的这些败絮,在桃花渡这样的地方,让段月潼感到丢人。
吴文雄随着段月潼的眼神打量了一周,嘴角蠕动,什么也说不出来。
“死丫头,如今把我们害到这步田地,你满意了,解恨了?”吴冯氏凄厉的哭声传来。她虚弱的坐在门口的沙发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嗯”听到吴冯氏的声音,段月潼陡然间收了心情。“还挺满意的。至少,从此以后我不用作死的躲着你们了。”
“你”吴冯氏颤抖着手,用尽力气举起拐棍朝着段月潼砸下来。江云狄赶过来要挡着,拐棍却已经被段月潼轻轻松松的捏在了手里。
“你猜,我现在会不会还手?”段月潼眸子一寒,冷睨了吴冯氏一眼。看见段月潼那双冰裂的眸子,吴冯氏竟然感觉到了一股杀意。
段月潼一松手,吴冯氏站不稳,直直的向后倒去。被吴文雄一把接住。
“吴总”段月潼直勾勾的盯着吴文雄。“从此以后,你没了洛城的一切,我没了家人。我们扯平了,从此两不相欠。”
吴文雄闻言,竟然大放悲声哭起来。呜呜咽咽的蹲在地上,段月潼眼眶里泪水滚动,忍不住低落下来,最后看了眼满室狼藉,转身就要走。
“浣儿”吴文雄颤抖着苍老的声音,喊住了段月潼。
“有事?”江云狄揽住抽泣着的段月潼,看了眼吴文雄。
“爸爸,对不起你们。”吴文雄哭着说,那双精干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段月潼,全没了往日的自信与神采。
“这个,是爸爸给你准备的结婚礼物。我之前一直想,能解开你跟你奶奶之间的误会,但是没想到......”。吴文雄颤抖着双手,递给段月潼一个锦盒。段月潼迟疑了一下,江云狄在她的腰上微微用力,段月潼接了过来。
打开,是一条上好的碧玺项链,做工繁复,殷红如血,鲜艳夺目。段月潼合上锦盒,收下了。以目前吴家的境况来看,能拿出这样一条价值千万的项链,吴文雄已经尽了全力。
“谢谢”段月潼极力克制自己,点了点头转过身,准备出门。
“江少”吴文雄啜泣着转向江云狄。
“什么事?”江云狄的声音温和了不少。
“保护好浣儿”吴文雄颤抖着和声音说。“闵冬告诉我,暗流这些年追杀浣儿,没有收吴家一分钱。我觉得这里,有问题。”
段月潼和江云狄同时一愣,江云狄全身的血液像是被冻结了一般,脊背后面不由得开始发凉。他瞬间觉得,以暗流的手段,七年来抓不住段月潼,或许是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想抓住她,段月潼跟暗流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
“我会的”江云狄冷静下来,淡淡的说。然后牵起段月潼的手就向外走,吴家人一直呆愣愣的看着江云狄和段月潼。这是一帮真正的庸人,所有的情绪都发生的极为缓慢。
“浣儿”就在即将走出的门的瞬间,吴文雄失声喊了出来,哭泣到不能自已。他从未像此刻一样感受到“骨肉”两个字的意义。他从小就执着于改变吴家的命运,读书比别人拼命,做事比别人拼命。
为了一家人能够吃一口饱饭,不再任人欺凌。连最爱的人都放弃了,入赘安家。平心而论,吴文雄不是一个坏人,他只是在某些方面平庸的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