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子楷笑着看看雪照,雪照却在跑神,他脑中忽然闪过一个画面:两人并排坐在黑漆漆的巨石下,钟天青向他诉说身世,他说他爹都看不起他娘,如何能看得起他娘剩下的他们。
然后夜色下,他鼓着腮帮,吹的火把上金红的火沫乱飞。
济麟忐忑的低声唤道:殿下?
雪照回过神,顿了顿,你说的这些,军中早就探查明白,还有别的么?
济麟咬了咬下嘴唇,忍了又忍,扭捏道:没了。
雪照点点头,正要说话,忽然有一人道:怎么没了?你不是还从青头儿在留城的落脚处搜来一只腰封,一把剑,还有许多针头线脑,就差找人亵衣亵裤了。
济麟涨红了脸,狠狠瞪着那人,雪照也向那处看去,只见一地跪着的俘虏后排,有一个男子,铮铮挺着脊背,斜眼瞧着他们,正是以前雪照也审问过的铁头儿。
还不等济麟张嘴,师子楷立刻笑睨着铁头儿,维护济麟,审问俘虏自然事无巨细,看来辟邪军不晓得小心细致才能打胜仗啊。
铁头儿嗤笑一声,阁下嘴上倒是锋利,只是他目光从雪照身上一扫而过,我们审问时可不问那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师子楷闭了嘴,看向雪照。
济麟忘了生气,慌忙向雪照道:殿下,这里太污秽,请您先移驾回府,晚上我去禀报审问之事便好。
雪照望了他一眼,又扫过满屋下属与俘虏,淡声道:好。
他说完便起身,余光略过地上扔着的几件东西,顿了顿,径直走出牢房。
他穿过牢房走廊,刚到光亮处的大门口,稍稍落后的师子楷从后面追上来,奉上一只腰封。
牙白的腰封,素布皮扣,没有纹绣之痕,早已被洗的周边微微破损。
雪照疑惑地望着师子楷。
师子楷笑道:我看皇叔想要这个,我便拿来了。
雪照奇怪地笑了,我想要这个?
师子楷一愣,带着一丝尴尬,是啊
雪照想说没有,但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身走了。
师子楷拿着那旧腰封不知如何是好,和一直沉默着的郭爷对视一眼,他还是拿着腰封,两人一起快步追上雪照。
雪照回到房中时,天色已不早,师子楷唯唯诺诺地将那腰封放到卧房正中的圆桌上,略寒暄两句便退下了。
郭爷也下去,顺手替他带上房门。房内没有点灯,雪照倚靠着圆桌坐下,望了一会儿地上的花砖,然后趁着幽暗的天色,捡起桌上那陈旧腰封,慢慢的前后翻看。
看了一会儿,他进了暖阁,找出一只黑漆小箱子,打开箱子,那里面叠放着许多贴身衣物,最上面的素色衣衫上,放着一颗红油纸小包裹。
他将腰封和红油纸小包裹放在一处,合上了箱盖。
天色全黑时,郭爷命人掌了灯,随从流水一般端上各类精致菜肴,琳琅满目铺满整个圆桌,雪照的饭桌很少有粗鄙的大鱼大肉,以各色稀奇的山珍海味较多,各种烹炸烩制,精致,好看,美味。
这一次,雪照举起筷子,发觉里面竟有一道香辣蒜蓉脆皮猪蹄。
他的筷子停了。
郭爷见状立刻道:这是留城有名的一道小吃,下面人说供上来,请您尝尝鲜,虽然粗野,但也是他们的心意,属下也没好意思拦他们您不喜欢?
雪照道:还好。
他虽如此说着,筷子却一下没碰。不知是一上桌就被油腻荤腥的猪蹄倒了胃口,还是他本来就没有食欲,他五脏沉甸甸,仿佛被堵住,只简单用了几口饭菜便吃不下,数十道未动的菜肴被人撤了桌。
昏黄的光晕中,他坐在椅子上,随意找了本书看,这时,济麟罩着崭新的大红武服外衫,双眼和脸面都湿润光泽,像是刚沐浴过的样子,进门来慢慢踱步到他面前。
雪照知道他要说白日之事,眼也未抬,道:说说吧。
济麟咬着红唇,灯晕下有一丝妩媚,他闷声道:我只是审问了一下钟天青的日常交际,并没审出什么来。
雪照道:是么?
济麟抿了抿唇,转了话题:听说,殿下近日都没有招过人侍寝。
雪照翻书的手停下,那又如何?
济麟低声道:军中人笨拙,属下怕他们伺候不好殿下。
他咬咬牙,真是把羞耻心丢到爪哇国,揭开披着的大红色的武服外衫,那里面襟怀袒露,只有一件松散的红色内衫。
雪照皱了眉头,目光这才到他身上。
他淡淡地道:起来,这是什么样子!
济麟红了眼,属下想伺候殿下!属下在殿下身边许多年,殿下都没让属下近身,属下属下
雪照打断他:我不需要。
济麟急了,跪行伏到他膝上,殿下不要我!却需要钟天青么?!
雪照猛地侧过脸,望着他。
济麟眼里含了泪,我今天都问了!那钟天青早年就去过天禄营!和你同一届!
雪照平淡地道:这我早已对军中人说过。
济麟委屈地道:可是你没说你们交情匪浅!钟天青早在那时候便勾引过你是么?
雪照很无奈,他张口,济麟却抢着说,看他长得人模狗样,干的事却放荡得很!呵,也是!穷家破户出来的小孩,要什么脸面?!从小没爹管教,娘又不疼,好不容易遇上了光风霁月的人物,可不是就使尽手段黏上人家!
雪照这次真的不悦,丢下书,将济麟拂开,他站起身,不要胡说。
济麟被拂开后反过身一把抱住雪照的腿,我没胡说,他就是勾引你!他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他就是喜欢你!
雪照心头一震,他低下头:你说什么?
济麟一把鼻涕一把泪,他喜欢你!我早就看出来了!他看你的眼神能烧伤人!要不是碍着师子章对他有恩,他早就把自己掏碎捧给你了!
第29章
雪照仰着脸,只觉眼前发黑,有轻微的眩晕。
他一把扯开济麟,扶住身旁的椅背,道:滚!
济麟被远远推开,他不想走,但是他从未见过如此情形的雪照,犹豫了一刻,哭哭啼啼的走了。
雪照不知自己在外厅站了多久,等反应过来时,他正在房内漫无目的的踱步,桌上的蜡烛已燃尽,只剩下一滩红泥,一缕细烟。
他慢慢绕了两圈,在一片黑沉沉中,踱步进了卧房。
第二日一早,郭爷带人提了清水皂巾等物,悄悄进了雪照卧房,水刚放下,便听暖阁的厚重撒花锦缎帘幔后传来一声轻轻的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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