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玓如今已经开始学如何做文章,开始的几篇被经学博士批得一无是处,近来常能听到老夫子的怒吼。不过县学里的生徒早就习以为常,任谁在最初都须得经过这般流程。
陈向阳挑眉,反而是把刘思远的蠢蠢欲动给压下来了,你还是赶紧背书,我看昨日夫子考查你的时候,你只背了三篇吧?
刘思远一被提及这个,顿时就恹恹了,不得不开始勤学苦读。好在他的注意力很容易被转移,一开始读书就忘记了其他的事情。
陈向阳则是往后看了一眼,饶有趣味地勾起唇,继而低下头去继续苦读了。
虞玓写完开头,已是日暮,是时候下课了。
读书作诗写文章从不是易事,就算是虞玓都还是得认真苦读,才能品味其中三分真意。
家中富裕些的大多有候在外面的家奴进来帮忙收拾,只有寥寥几个是自己动手。虞玓便是其中之一。他收拾完今日练废的纸张后,就看得到刘思远凑近过来,好奇地说道:虞玓,你怎不去参加诗会?
唐朝毕竟以诗书为美,虽然官学惯常对诗赋的看重不及经书,可生徒学子本身就有所憧憬学习,他们这位老夫子更是喜欢好学的生徒,哪怕是其他时间去请教他也没有不允的。
故而这诗会也时常会开。
不单单是在石城,与卢龙并马城这两县也常有交流。
只最近这两月开的三次,往往都被虞玓给回绝了。
虞玓慢吞吞地说道:我方才学了点皮毛,怎能去献丑呢?
刘思远大手一挥,对此表示完全没关系。他兴致勃勃地凑到虞玓的面前,看那模样就是打算继续劝说,只还没说两句就被陈向阳扯回来了,虞玓脾性内敛,他不愿就莫要强求了,再闹小心被夫子听到,又要挨训了。
陈向阳与刘思远是好友,他这么一说,刘思远顿时就恹恹了,上次的诗会还没开始就被夫子拦了,我的请帖都发好了,让我好大没脸。
陈向阳嘲笑他,我都说了让你赶紧把该默的默了,该写的写了,谁成想你能睡过头去,连带着第二天被夫子抓包,那可不是你自己找麻烦的?
刘思远扁着嘴,跺着脚说道:我不同你好了,尽笑话我。然后就撒开脚跑了。
虞玓的动作微顿,不去拦他?
陈向阳笑着说:他那脾气就是这样,待会出去没两步就会知道是自己错了,拉不下脸就在县学门口徘徊,待会出去就能见着他了。果然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陈向阳对刘思远这脾气倒是清楚。
待他收拾完笔墨纸砚时,屋舍里的人就只剩下陈向阳与他。
陈向阳算得上是这县学里最喜欢读书的,只他读书与别个不同,只读,不爱解,不知其意,却朗诵成篇,经常让助教头疼。
他看了眼虞玓,突地说道:后面是传闻中的那只狸奴吧?
虞玓淡声说道:确实如此。
大山公子的脾气日渐古怪起来,虞玓时常在天还未亮的时候就被他叫起,喜欢他待在左近,却不给虞玓主动靠近,偶尔又低沉着嗷呜主动靠近。
直到今日清晨,巨大的猫咪暴躁地爬上了床头,用那根粗长蓬松的尾巴把虞玓捂着,虞玓半睡半醒间感受着怀里缩进来一大团毛团的触感,顿时就清醒了。
而虞玓清晨到县学时,才发觉大猫悄悄跟着他出们了。
虞玓不得不和最早到的助教解释了来龙去脉,碍于这只如同幼年虎豹大小的狸奴在这石城县里的传闻,陈寿路很痛快地在看过大猫后同意了。
不过要盖着罩子遮掩一下,不然让人看见确实不大好听。
县学不是玩闹的地盘。
最开始陈寿路还以为这件事许是不成,但是没想到虞小郎君听到这句话后,思忖了片刻,回头蹲下来和自家的大猫轻声细语,你答应才能留下来。
那头漆黑阴沉的大怪兽甩着带白点的蓬松尾巴,轻而易举卷住了虞玓的手腕,喵呜极其低沉的猫叫声后,陈助教恍惚地看着那头大猫优雅矜贵地跟着虞玓进了教学的屋舍,然后他主动地跳到了虞玓挪来的胡椅上,继而近乎乖顺地被盖住。
那偷溜出来的蓬松尾巴被虞玓一把揪住。
塞了回去。
然后大山公子当真如此安静地跟着他们一天,期间中午吃饭还没被发现,真是让陈寿路叹为观止。
不知是对于这只大猫的懂人性,还是屋舍里那批生徒的迟钝。
陈向阳咳嗽了两声,我可不可以看看他?
虞玓收拾完书袋后,弯下腰似乎是说了些什么,起身的时候随手把罩子给掀开,露出底下一双幽绿的猫瞳。被日头骚扰了的巨大猫咪看起来有些生气,在看到虞玓后,他又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露出的利齿在日光下闪着净白,非常干净利落。
陈向阳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虽然看着不显,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陈向阳总有种这只大猫异常矜贵的错觉,那就像是在家中捧着一只精致的玉器却异常害怕被摔碎。
可背后发麻却不是错觉。
这只大猫的传闻纷纷扬扬,在王君廓与张三的事迹传扬开来。更勿论在县衙里传出当初那抢匪中有两人好似是大猫弄死后,更是愈发敬畏起来。
原本还是凶恶的名头,县衙公布了真凶后,登时就逆转了。
石城县内近乎把虞宅的这只黑猫捧为凶神。
虞玓就看着陈向阳在看完猫后,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颈,继而笑着说道:确实是一只特别漂亮的狸奴。不过刘思远好像也发现了什么,这里毕竟是县学,若是旁人知道了怕是不好。这便是陈向阳的告诫了。
虞玓谢过了陈向阳的好意后,抿唇说道:近些日子,县学里有些传闻,你需小心些。
陈向阳挑眉,听得虞玓这突如其来的话后,如何能不知道是这小郎君投桃报李,只这是何意?
县学里有些传闻,那他为何不知道?
虞玓淡淡地说着:小考。
在县学里是需要考试的,而名头为佳者,能得到些许奖励。
上一次的考试除开虞玓新来没参加外,余下县学里的生徒乃陈向阳夺得头名。虽他不通其意,可死记硬背也是一条路,故而每次考试对他来说不是问题。
有人怀疑你作弊,预备明日去助教那里谈论此事。
虞玓得知此事也是意外,毕竟他的桌椅是在最角落的边上,一旦有人藏身在桌肚的位置近乎是看不出来的。午休的时候虞玓正掀着大山公子的罩子在咪呜咪呜,还没起身就听到进来了几人,开口闭口就是关于这件事的争辩。
最终讨论的结果就是要去告发陈向阳,这让被迫听完了全程的虞玓是不能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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