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节笑着摇头,你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都说了是诗会,还请一群老大粗来。我可说好了,到时候可让我做评,倒是莫让我去作诗写赋了。
虞玓深以为然。
樊川是长安城郊的盛景之一,虽说常是初春踏青居多,可在樊川有别居宅院的人家也爱在秋季前往。飒爽凉意的日子里,欣赏着山林美景,再看那秋菊盛开的模样,也是别有趣味。
这诗会文会不过是游玩的名头,规格高低端看办宴的主人身份如何。
这一遭既是京兆杜家来办,倒是值得期待。
不过虞玓对此诗会一直感觉淡淡,但是毕竟杜荷是他的朋友,而且之前大郎说得也对,故而他并没有拒绝这次的邀请。
不过就在即将重阳节的前两日,又发生了一件大事儿。
之前那个柳州人氏张如是自杀了。
他本来因为被圣人所接见,而被雍州官府恭恭敬敬的请在了官衙内等待处理,这本应该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而且圣人确实有所考虑要更改一些措施。
就在这样的关节眼上,这么一位敲鼓鸣冤的学子却自杀了。他没有留下任何的遗书或者遗言,只是在九月六日夜半,被起夜的皂役发现在房梁上吊。
被发现的时候,尸体已经凉了。
这件事一出,顿时引起了轩然大波。圣人看着雍州府连夜递来的奏折,直接在常朝上气笑了出来。
这就是你们查出来的结果?自杀?圣人阴测测地说道,陈宣化,你倒是同朕说说,这明明两日前还好好的人,怎么突然就选择了自杀?
李世民从来都是个宽厚的君主,能让他自称为朕,想必心情非常不好。
这雍州牧虽是李泰,可大多数都事务都是陈宣化所处理,可以说陈宣化乃是雍州府实际的长官。他年过半百,头发花白,平日里看起来是一副极为严肃的模样,只是今日在圣人的训斥下,他满头大汗,弯腰说道:陛下,据仵作所检查出来,这人当真是上吊自杀。臣万万不敢有所欺瞒。
笑话!
圣人把折子丢回去,冷着脸说道:这难道还用朕来教你吗?彻查!朕倒是要看看,他究竟是怎么一个自杀法!坐在下首的李承乾敛眉,看起来正在认真听着圣人的训斥。
可端看他垂眸的模样,不知为何竟显得有些薄凉。
圣人可以容忍旁人有些小心思,却不能容忍事情已经捅破天了,却还有人只想着自身的利益,浑然不顾大局。
散朝后,几位朝廷重臣与太子殿下都被重新叫回去。
立政殿内,那气氛看起来倒是没有朝会上那么压抑,李世民气定神闲对房玄龄说道:房相对今日之事,可有何看法?
房玄龄说道:陛下,虽然雍州府此前的行为有些不适当,但是陈宣化的性格不会在这个时候还敢耍心眼,故而臣认为那人当真是自杀的。
长孙无忌捋着胡子,看起来有些老态,可这自杀也有自己自杀,与被人自杀的说法。
高士廉蹙眉,陛下,张如是此事怕是已经吸引了天下学子的注意,此事可大可小,若是不能处理得当,怕是不妥。高士廉比长孙无忌还要大上十几岁,只两人看起来岁数却差不离,或是因着两人都蓄着胡子。
不过高士廉的头发胡须都尽数花白了。
无论这人是真自杀还是假自杀,在这个节骨眼上自杀,就不可能没有任何的外力。李世民背着手在屋内走了两步,对着坐在一旁的太子问道:高明,你有什么看法?
一直很安静的太子这才悠悠说道:陛下,若以结果来论,逆推倒是能得到有趣的结果。张如是一死,无论他引起多大的轰动,除非再有下一个张如是,事情总会过去。这不过是一个贫寒学子,谁会替他撑腰?单从此处来看,张如是一死,对谁最有利?
长孙无忌皱起眉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太子殿下。
太子这话说起来极为轻便,可轻轻松松间所指向的目标却甚广啊!
太子的话让圣人沉思,久久没有松开眉头。
那学子死了!
这消息是瞒得住,只是看着圣人的模样,却是没想拦着。
说这话的是一个粗壮的汉子,他手里捏着大碗的酒,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子。他穿着最朴素的衣裳,虽然相貌普通,但是笑起来的时候很有亲和力,你说的是哪个?
粗壮汉子啐了口,把大碗里面的酒吃完,笑着看他,这风声在这下九流都传遍了,你怎不知?还不是那日去朱雀大街烂人的那个,说是自杀的可谁知道究竟是不是自杀的?指不定是被人捂死也说不定。
年轻男子抬手给粗壮汉子满上,轻笑着说道:那可不一定,指不定是那学子顶不住压力,这才自杀了。
呸,你们这种小年轻就爱胡咧咧地想。粗壮汉子骂骂咧咧地说道,我听说啊,圣人都亲自召见他了,这肯定是有人不愿意他在圣人面前露脸,这才把他给咔嚓了。他抬手比划着自己的脖子,就像是在示意着些什么。
年轻男子就一直给他满着酒,听着这粗壮汉子四处吹嘘,等到他吃到后面醉倒在桌面上,年轻男子这才站起身来。
等他出了这下九流的酒家后,在巷口有两个人跟了上来。
他视若无睹,离开了这坊后往南再走了三个坊,在大兴坊内左拐右拐,进了一处极为偏僻的宅院。院子里的人确认了他们的身份后,就把他们都放进来了。
怎么样?那年轻男子淡定地接过仆人递来的帕子,就着清水开始卸妆。
原他现在的模样,是经过伪装的。
那张如是真的死了,他此前的住宅都被人盯着。我们的人进不去,而且后面来看,似乎是有人注意到了我们的动作,正在不着痕迹地排查着。如果不是徐良警惕,我们现在都要陷进去。说话的是一个中年人,他所说的徐良是站在年轻男子边上的瘦弱男人,看起来就是个文弱书生的模样。
徐良开口,收拾东西,现在就走。
年轻男子把手里的帕子丢在清水里,任由着另外一个人上前给他开始贴妆,稍加调整后又变作另外一个与先前只有五分像的人来。
现在?还有几个兄弟没回来。之前说话的中年人有些着急。
徐良咳嗽了两声,说起话来有些淡淡,现在再不走,怕就是来不及了。张如是死了,不管是哪一方下手,都足以证明郎君的方案一已经失败了。是时候启动方案二了。
院落里的人都愣住,他们都清楚这方案一和方案二到底说的是什么。
年轻男子站起身来,环顾四周看着正注视着他的随从们,勾唇说道:徐良说得不错。
众人有些惊叹。
半个时辰后,全部出西京。在墙上留下记号,让回不来的人按照备用法子走。
是!
小半时辰后,隔壁宅院里。
何光远焦躁地同卢文贺说道:我竟是不知道,我们这旁的院落里,竟是住了这么吵闹的人家。
卢文贺正在低头泡茶,闻言笑着说道:你今日的情绪不对,何必赖人家吵闹?虽然隔壁却是闹了些,但是往常也不是没有的事。
何光远丢了手头的书,蹙着眉的模样看起来当真是情绪不好,我读不进去。
卢文贺宽慰地说道:读不进去就再缓缓,总归是有的事情。
何光远奇怪地看了眼卢文贺,平日你不是比我们还要着急吗?只我看你这几月,反倒是越来越快活了。
卢文贺微顿,想了想自己近来的情绪变化,倒不是我的缘故,是虞玓一直在开解我。他的年纪虽然小了些,但是看事反是比我看得更透彻些。
虞玓?
何光远一提起他,就忍不住蹙眉。
卢文贺哈哈大笑,你若是不喜他,也不必这般模样。你与他的接触想来不多,何以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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