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崩溃。虞玓漠然说道,照现在这样的吞并趋势,再过百年或许就会沦入无田可封的境地。以人头来换算税收,而不是亩数,完全便宜了拥有大量亩地的富家。
王老夫子颔首,均田的存在,与世家门第的富裕强壮是分不开的。朝廷必然是要打压世家,可对世家来说,地位声望是不可放弃的坚守。这种磨合被陛下牢牢地捏住了首尾两段,所有的摩擦都暂时未过界,然太子不同他的声音渐渐停住,片刻后才说道,太子殿下是储君,可毕竟不是君王。若他行事出格,顶上必然有陛下给他兜着,故而太子的行事恣意,屡屡试探着世家的底线,可是人都有三分泥性,纵然山东士族的人眼下都不在高官,可与其交好的有谁?
魏征,房玄龄这朝堂中个个数来愿意和山东士族主动搭上关系的门第可不在少数。
虞玓冷漠地抬头,故而陛下把他们都按在了东宫辅臣的位置上。不管是太子自请来的,还是陛下早就有所打算,现在这个局面自然而然牵连到这些个朝廷重臣。
身为东宫辅臣,与太子自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没有置身之外的道理!
王老夫子轻笑着说道:若是这件事是太子属意的,那这位储君的心思可真的深沉难以看透。我听说三年一期的改制要成了?
虞玓颔首,省试今年照旧,而后停办两年。也即是说,科举的三年一期已成定论。
王老夫子摇头,看来铨选的期限也要稍稍变动了。
虞玓默认此事。
只不过现在还在争辩中,如何改动暂且还不清楚。科举考试定为三年一次,这只是单单省试而论,州县每年的考试还是照常进行。
王老夫子笑着看虞玓,是不是觉得南辕北辙,说了半天还没说到点子上?
虞玓轻声说道:学生明白夫子的意思了,您要的并不是真的要学生去写这样的文章,毕竟简至于极反而过繁,您只是要学生去思考。王老夫子是猜到虞玓在今年就要下场考试的,而在这诸多改动频繁的一年里,太子意欲为何呢?
这点他相信虞玓能看透。
王老夫子笑道:其实不必再多此一举,你也当是知道如何应对的。只不过终究是我这做夫子习惯了折腾,总爱给学生布置多一道功课。你就当做是我这老头子在唠叨吧。
虞玓摇头,沉默片刻后,他行礼说道:多谢夫子的教诲。
王老夫子哈哈大笑,罢了罢了,你还是早些家去吧。过些时候再来,我与族中人也有些旧事要处置,就日后再言吧。
虞玓蹙眉,到底是王家的事情,他没有插手,而是顺从王老夫子的意见告辞离开。
他出门看到正在庭院跺脚的红鬃马,其实心里还是有些困惑,是对方才王老夫子那题目的解答只先生既然有所回避,那虞玓也不追究。
红菩提快要把缰绳给咬断了,溜出来的麻边让虞玓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大脑袋,无奈说道:怨不得马厩里的人对你敬而远之,就是个混性子。他边说着边带着红鬃马离开了王家,门房送走了虞玓后,回身望着小门小院的宅子,攥着袖子的手有些颤抖。
大山公子出现的时间各种紊乱,或许会在凌晨时分突地从床头扑下,猛地让虞玓从梦中惊醒,又或者是在休息的下午漫步从院外走来,庞大的身躯把院中的几个小姑娘吓得够呛这让虞家也知晓了这只大猫的存在。
虽然各有惊奇,可早在虞陟大笑着进门的时候,就代表了家中人的意思。不过是一只稍显奇异的大猫,难不成虞家还养不起不成?
虞昶在亲见这只雍容华贵的大猫后,还兴致勃勃地写了一篇《戏猫》。虞玓在拜读完这篇文章后,只觉得能天马行空的文豪如叔祖等实在是有才。
后人再看其文章内容,如那娇憨扑戏这般的词语虞玓默默回头看着那只懒散恣意的大黑猫,无论如何都对不上号。
这频繁的出现倒也会让虞玓有时候薅着大山公子的毛毛自言自语,没受伤,也没生病,难道从前的推演是错的?大猫的出现难道与之前猜测的这些无关?
只是不知究竟是从何而来的揣测一直在虞玓的心里盘踞,哪怕是此情此景,他最终也只是把猜测给藏在心中,并未点破。
这日庭院,阳光正好,庭院中的花卉舒展着腰身,散发着淡淡的香味。白霜踱步而出,正好瞧见了小桃红远远地站在墙角,那瑟缩的模样让白霜看了忍不住笑,你不是很喜欢煤球吗?大山公子只不过是大了一点。
这院子里的小姑娘,就数小桃红最害怕大山公子,若是看一贯爽朗泼辣的她颤巍巍的模样,那定然是大猫又溜达回来了。
白霜四处瞧瞧,果不然能看到大山公子趴在墙头上,垂落的大尾巴毛绒蓬松,在微风的吹拂下绒毛飘落,漆黑油亮的皮毛晒得松软温暖,看起来就像是正在休憩的兽。
小桃红颤巍巍地冲着白霜和扶柳比划,好姐姐,这真的只是大了一点吗?这分明是大了很多点吧!她夸张地用手指比划了个半圆,有些气馁地说道:大山公子看起来凶巴巴的。
白霜挑眉,笑眯眯地说道:大山公子很通人性。
小桃红奇怪地偏着头,那困惑的模样看起来像是没有感觉到白霜的提示。扶柳在旁边无奈地说道:白霜姐姐的意思是,这只猫大概能听得懂简单的人话。
小桃红一僵,下意识回头一望,只见一双幽绿的兽瞳正睁开,刚好直勾勾地对上小桃红的眼。她突然尖叫一声,一下子窜到了白霜的后面,带着哭腔说道:呜呜白霜姐姐我错了,不对呜呜呜大山公子我错了我没骂你
白霜无奈地瞪了眼扶柳,好端端地吓唬她作甚?又自转身去安慰小桃红不提。
扶柳耸肩,无奈地说道:我说的哪一个不是实话?小桃红好不容易稍微冷静下来的哭腔又抽噎了一下,忍不住又飚出了泪。
庭院内顿时热闹非凡,待虞玓踏进来时,还能听到那吵闹而生动的对话声。
嗷呜
大山公子低沉地叫出声来。
虞玓抬手,自然地捉住了那条肆意摇摆的白点尾巴,轻声说道:怎又来了?大猫懒洋洋地站起身来,轻巧地在墙头漫步,纵意地跳到虞玓的怀里。
最近接猫的次数接多了,虞玓也熟练了许多,至少不会再发生被撞得倒退的事情。他抱着沉甸甸肥嘟嘟的大团子往回走,经过白霜扶柳她们几个的时候还顺口打了个招呼,这才默然带着大山公子进了门去。
小桃红此前从未真的看过虞玓和凶残大猫的接触,刚刚看到整个人都诧异了。
郎君,郎君似乎很喜欢这只猫?小桃红有点困惑地说道。
虽然是那猫主动扑下来的,但是郎君那手臂摆开的姿势,那也当是下意识要接猫的动作他是欢喜的,也是渴望的。
小桃红不知怎的,突然从心里冒出这两个词语来。
白霜眉眼弯弯,轻笑着说道:为什么不呢?那可算是郎君的朋友,而且是只果断勇敢的猫。她曾害怕过大山公子的凶性难以抑制,可最终是大山公子出手救了虞玓,那不管这只猫的来路多么奇怪,白霜都只会帮忙遮掩不会有任何的疑问。
虞玓带着猫进屋后,他就从容自若地从怀里挣脱出来,毛绒绒的漆黑毛发蹭在虞玓的袖口,留下点点星星的黑色。他昂首阔步在屋舍里走着,优雅矜傲的模样一如当初,蓬松柔软的长尾巴不经意地擦过虞玓的衣襟下摆,撩动了些摇曳的弧度。
虞玓轻声叹息道:今日太子的脾气可当真是坏。
大猫的动作不着痕迹,轻巧地跳到案首蹲坐着,幽绿的猫瞳直直地看着虞玓。
虞玓这个自言自语的小习惯是猫最喜欢的毛病。
虞玓面上从来都是个冷冰冰的模样,轻微的情绪动容都全部被冰封在面无表情之下。虽然勉力能看透,可怎么都比不上私下无人的时候自然的吐露。
毫无负担听着虞玓冰凉的碎碎念,猫的肉垫交错在一处,悠然地靠着猫脑袋。
今日的太子自当还是那往日的温柔淡定,处事却严厉毒辣地把前些日子因身体不适而暂且堆着的事务一概扫完。这或许应当说是太子的魄力,可在底下做事的人自然战战兢兢。当太子殿下带着那完美温柔的笑容询问为何没有完成的时候,就连一贯高傲的贺兰楚石都忍不住低下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