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时候不会再让他来东宫议事了。
他起身行礼,心里轻轻舒了口气。
太子殿下此举正合他意。
虞玓退出去,还未走两步,身后幽幽传来太子殿下的轻笑声,掺杂着趣味的懒散嗓音如同那夜带着些许恶意,不过虞玓,为何今日.你都不敢看孤的眼睛?正欲出门去的虞玓一脚踉跄,难得流露出些许狼狈的模样。
大不敬地装作听不到的模样大步流星离开,只稀薄的日头下,掩藏在袖中的手指微蜷着,下意识抠了抠袖口。
不出意外,又或者本就在情理之中,虞玓顺利地取得了来年考试的名额。
按理说应当会出个成绩什么的,但是显然作为考官的两位直学士完全没打算再废功夫,在麻溜地宣布了这个消息后,就让虞玓继续学习去了。
王老夫子近来给虞玓出的题目重归寻常,并且按着考点开始一点一点给虞玓梳理脉络,他时常在王家留宿过夜,待第二日就直接去上学。要么是在虞世南的院子泡到深夜,他连劝叔祖去歇息都不能。
虞世南的身体在那几年的衰败后,经过长时间的调理竟然也渐渐康健起来,多少也能算是身体硬朗,在这冬夜里点着火烛都能唠叨到深夜。
虞世南对待孙辈都是温和的模样,纵是天然对他怀有畏惧的虞陟,在经过数次不得不抱着弘儿去见祖父的经历后,多少也没再那么恐惧。
毕竟做爹的要在儿子的面前拥有个美好的形象害怕自家祖父这件事不管怎么说都不是个难解释得了的事情,更何况还是那么崇拜虞陟的弘儿,虞陟不得不拽着虞玓历练了好几回。
曾在下棋的时候,虞世南笑着提起过此事,你问我为何虞陟那么怕我?他小的时候曾放在我院中启蒙,或许是从那时候开始怕我的吧?他带着怀念的语气数起当初给虞陟启蒙时做过的事情,虞玓漠然听完了叔祖列出来的一系列事情后,诚恳地说道:叔祖,我觉得大郎害怕您是有缘由的。
虞世南爽朗大笑,摆着手说道:幼年的陟儿逗起来有趣些。虞玓不由得摇头,却也有点忍俊不禁。
冬夜的雪下得极大,引路的家奴提着灯笼照亮着底下的道路。
虞玓披着大氅,呼吸间溜出来一大团白色的雾气,藏在袖子里的手指冰凉,低头时扑簌落下的雪跌落地面,被漆黑的靴子踩在脚下。他自虞世南的院里出来,离开了温暖的屋舍后,就连脚趾都有点发冷。
毕竟叔祖的正屋可是经过了改造,现在冬日坐在炕上温暖异常。
虞玓搓着手,同身前的家奴说道:待会吃些热茶再走。那人笑着颔首,带着郎君回到了院里,白霜扶柳张罗着手炉热茶,那刚到手的手炉给他随手塞给了双手有冻疮的引路家奴,虞玓漫步往前自行解下大氅,淡声说道:我去沐浴,旁的不必折腾了。
屋里早就备好了宽大的木桶和热腾腾的水,虞玓自挽起袖子调整了水温,遣散了人后才解下束发与衣裳,手脚发麻的冷意在触及到温热的水后不由得让人舒适得眯起了眼,虞玓整个人下潜泡了下去,瞬间溶解了那无法抹煞的寒意。
他轻吐了两口气,就听到窗棂处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
那更像是有什么在抓挠的动静。
虞玓:
不多时,没有关紧的窗户被尖利的爪子勾开,一只黑漆漆的肉垫啪嗒住,两息后庞大的身躯就挤开了合着的缝隙,轻巧地窜进了屋里。
他蹲坐在窗下晃着蓬松的皮毛,像是要把那些附着的雪花给抖下来。
虞玓埋在水底下咕噜咕噜,微弯着眼看着大山公子的动作,最近他近乎每日都会出现,虽然出现的时间难以捉摸。他也曾经怀疑过大山公子是不是偷摸着让自己受伤之类,在一次光明正大的检查中,猫宛如有所依仗般地任由他去检查,老神在在的模样全然不畏惧。
虞玓微眯着眼,越是坦然就越有问题。
大山公子不是寻常的猫,应当是通晓人性才是。在这样的前提下若是简单地把他当做一只普通的猫,怕是真的要吃亏。
漆黑庞大的猫踩了踩底下毛绒绒的地毯,迈步走到了木桶的旁边,纵身一跃轻巧地站在了与其持平的架子上。然后得体从容地端坐下来,垂下的尾巴甩了甩,怡然自得地耍着花圈。
虞玓依旧把整个人都泡在水里,在搓了头发后,才不紧不慢地冒出头来,靠着桶壁悠悠地说道:大山公子怎好意思看人沐浴?
猫:喵呜
疯了?
竟然还计较一只猫?
猫理直气壮地吼了虞玓,丝毫不为他的言行感到羞耻。
虞玓哗啦啦地擦拭着胳膊,若有所思地说道:毕竟如果通人性的话,就应当是当做人来看才行吧?
猫:歪理。
虞玓泡着不想出去,懒洋洋往下滑了滑,让头靠在桶沿发呆,水面冒出的热气还在蒸腾着,这种暖暖的热流让虞玓的手脚都彻底温暖起来,在昏昏欲睡间就连不该有的躁动就仿佛一瞬间窜上心头,让虞玓猛地在木桶中坐正了身子,哗啦的响声让一旁的猫都抬起猫脑袋。
虞玓镇定地坐着。
好半晌后,猫仔细一听,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
虞玓在念《道德经》。
猫:???
什么毛病》
念完一篇道德经后水已经变温了,虞玓默不作声地拽着一条巾子下水,围着起身后自去屏风后换衣服。虽然这行动确实颇尊重了大猫的存在,不过从那大尾巴拍打着架子的动静中,看得出来大山公子并不怎么高兴。
虞玓换了一身家常的衣裳出来,听到动静的家奴已然进来搬走木桶等物,虽然大山公子的出现让他们有些诧异,但是已经习惯了这猫神出鬼没的家奴也只是低头做事,待白霜进来看着虞玓那湿哒哒的头发,忍不住摇头说道:郎君这老毛病还是不改。
白霜取了巾子欲要给虞玓擦拭,他接过来轻声说道:时辰不早了,白霜姐姐还是去歇息吧。我自己来。虞玓答应的事情就没有不做的,白霜被劝走后,他拖了张坐具在炭盆旁开始随意地擦拭着滴水的头发,左手还下意识在虚空比划着什么,那模样应当是还在深思着学业上的问题。
待发尾不再滴水后,虞玓就随手把巾子搭在架子上,换来了一只沉甸甸的肥坨坨。
虞玓抱得很吃力,可到底还是抱得起来的。他往床榻旁挪,像是想起了什么轻声说道:那日.你袭击了柴令武后,可是给我惹出了不小的麻烦。那柴令武也不知是出了哪门子的差错,硬是要寻一只与你一般神勇的猫,可是找来的不是性子娇柔就是庞大如虎豹,气得他近来看我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
猫懒散地喵呜了声,猫脑袋更深地往虞玓怀里挤去。
虞玓在床榻旁坐下,松开手任由着肥坨坨如液体般滑落下去,也不是抱不起来,怎那日柴令武死活就是掀不动?他喃喃自语的时候,手指轻柔地在蓬松柔软的毛皮里面穿行,顺带揉了揉猫的下颚。
被大山公子拍开了手。
虞玓也不在意,只留了床头的一盏蜡烛上了床榻,淡淡地说道:你近来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了。他捏着大山公子的尾巴尖尖有点出神。
最初仅仅是偶尔的几次出现,且都是在虞家,故而虞玓还未想那么多,可自打袭击柴令武那次后,虞玓就发现大山公子几乎是随处可见。偶尔纵然是在外头行走,抬头的瞬间或许就能看到一只孤傲漆黑的大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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