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离开长安往鸣鹤镇来是饶了路的,而要从此处再往石城县,需要先走水路再换陆路比较合适。此事惯有那会做事的管家与程府家丁去做,而其他的人则是在临时歇脚的客栈暂住。
一路走来,虞玓自是不拘着白霜扶柳两个姑娘的闲逛,而徐庆也跟着她们一块去了,以免两位颜色好的娘子被人欺负了去。
而虞玓请了店家准备热水,在沐浴后懒散地靠在窗边,那冷冽的脸色在斜阳的光亮中却也没柔和半分,那微蹙的眉头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极其,极其轻微的响动在房梁上响起,虞玓猛地抬头看了一眼,却只在昏暗的光线中瞥到了一团形状模糊的大毛团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怎这次居然是出现在上面?
其实他也注意到了,往往大猫出现的时间总是在那些难得有空闲的时候,比如中午傍晚,又比方说深夜。
庞大的猫极其轻巧地从房梁跳下,先是踩着洗脸的架子缓冲,再蹿下了地面。那一旦下地就极其嫌弃地抬着肉垫的模样,仿佛是在看刚才那瞬间究竟沾了多少横梁的灰尘。
虞玓漫步去取了水盆来,放在地面正好给他洗洗爪子。
他也不去盯着大猫看,而是走到刚才沐浴的角落寻了寻,找到最后一条干净的巾子走回来。果不其然大猫四只爪爪都正闲闲地晾着,就像是刚才都一一踩进水里清洗过般。
虞玓看着那有些灰的水盆,挑眉思考着大山公子究竟是如何无声无息洗肉垫这般无聊的事情,一边蹲下.身来轻柔地捉住他的左前肉垫,用干净的巾子一点点吸走那堆毛绒绒里散发的湿意。
不多时,门外渐有脚步声响起,听来还有些急躁,比之往日白霜走路的速度还要快些,却也重了些。彼时屋内虞玓刚站起身来,拎着条半湿透的巾子望着恰是经过半开房门的白霜一行人,叫住了他们。
白霜依言推开了门,一眼就看到正闲闲趴在软毯上的肥坨坨。
那灰黑色的软毯子想必是郎君塞过去的。
大山公子?站在白霜后头的扶柳叫出了声,她万万没想到在距离长安这么远的距离,居然还能再看到那只硕大的猫!
说来也是奇怪,如果是在郎君的身旁,对这种神异古怪的大猫她反而没有那么深重的诡异感,只觉得是只普通柔软的大猫,可要是在其他地方看到了大山公子,扶柳向来是有多远避多远,万万不敢靠近的。
白霜冷静地说道:难道你不知道吗?这一路上大山公子都是跟着一同来的。扶柳眼里浮现了茫然,她这么久都从未看到过大山公子出现,原来这段时间他都是跟在车队的后头吗?
难道这只大猫看起来如此凶猛就是因为它会自己捕猎,说来也是平常也不怎么看郎君去喂过那只猫,可他偏偏却一直活着自然是有自己狩猎的本事。
虞玓颇为无奈地看着白霜睁眼就胡说八道,却没有去打断她的话,任由着她说完后,这才问道:发生何事了?
扶柳的脸色一僵,下意识抬头看了眼白霜,而白霜仍旧是原来的模样,只是带着笑意淡淡地说道:郎君,只是些许摩擦,并非大事。
虞玓慢慢地说道:以白霜姐姐的涵养,如果只是小事,自不会让你动怒。
白霜沉默了片刻,那模样不知是欲讲还是不讲,只她的视线从虞玓的身上扫过,却是看到了他仍旧湿润的头发,郎君,你记着要给大山公子擦拭爪子,怎不给自己也擦擦头发?她有些着恼地看了眼虞玓,转身下了楼,那模样像是要问那掌柜小二要些干净的巾子来。
虞玓的视线平淡地落在第三人,也就是他们中一直不说话的徐庆身上,徐庆,你来说。
徐庆面露苦色,却听到郎君不紧不慢地说道:白霜姐姐既然离开了,那自然是知道我会问的。再拖下去,该生气的就是我了。他冷冽的嗓音说话总是如同清澈的泉水,自高山流淌而过,带着透骨的凉意。
扶柳嘀咕了一声,那郎君怎不问我?她以为自己的声音足够轻微,甚至只是轻轻动了动嘴唇,却被郎君如同察觉到般头都不抬地说道,你会有所隐瞒。
那徐庆呢?扶柳有些不服气。
虞玓淡淡地说道:他不敢。
徐庆这下的苦笑就融入点苦涩来了,却不得不承认虞玓说得并没有错。郎君向来对娘子们总是带着点难以察觉的温柔,在有徐庆做选择的前提下,他自是不会去逼问白霜扶柳。
确实,打从一开始郎君问话,徐庆就知道这话到底会是他来说。毕竟这种事不管是白霜还是扶柳都不大好开口。
扶柳看了看虞玓的脸色,寻了个借口退下了。虞玓的视线有些冰凉,在看着扶柳消失后,漆黑如墨的眼眸盯着徐庆,让他不由得背后打了个寒颤,何事。
这是他重复的第三遍。
徐庆缩了缩脖子,轻声说道:我们一道出门去,在那胭脂铺出来的时候,遇到了几个口花花的混子。对白霜不过都被我赶走了,只是那胭脂铺的老板却同我们说,让我带着两位娘子赶紧离开。说是这些混子都与镇子内一个张姓大户有关,若是被混子们看中的姑娘,不多日或是被王家强掳,或是强纳做妾,尤其是这外地的姑娘家更有可能
他巴巴地说完这些话,天色已经暗淡下来,这屋内因着他们在说话,也没人敢进来点灯,故而徐庆压根看不清楚虞玓究竟是何表情,只听到他冷淡地开口,我知道了。
然后就没再有声讯。
他悄然退了出去,而白霜进来点了灯,再站在虞玓的身后给他擦拭着头发,动作轻柔地把那湿哒哒的头发擦了个半干,才轻声说道:郎君怎么还在生气呀?
白霜姐姐觉得我不当生气?
徐庆所讲的事情其实是个极其俗套,非常寻常的事情。似乎在那些话本杂书里头,总爱有那么几个猴急乱来的子弟,别的不爱就爱那强抢的举动。简直让读书的人以为玷污了自己的双眼,深以为写书的人不通人情,哪有这般鲁莽冲动的事?
却未想到许多话本里的故事,原是来自于世间,需知道还有更多会让人深感荒谬之事。
白霜淡淡地说道:明日我们就要离开,您又是个护短的脾性。若是因此起了冲突那该如何我只希望郎君这趟行程平平安安,不出任何的岔子。
虞玓低低笑起来,不过是一夜的时间,白霜姐姐未免高看了我。
白霜抬头,道:算是我多虑了,只不过今夜还是让徐庆守夜吧。她温柔地说着。
若是虞玓真命徐庆离开,徐庆也什么都做不了,白霜这话不过是含着一层潜在的意思,希望虞玓当真是不打算做些事才好。
虞玓挑眉,接过白霜手中的帕子,下意识扫了眼软垫子的方向,却发现本该躺在那里的肥坨坨消失了。因着虞玓和白霜是背对着他的,故而他也分不清楚究竟是时间到了,还是猫出去闲逛了。这样的想法只在心中一闪而过,虞玓便低了头擦干发尾,自取了那一路读来温习的书籍来读,那烛光剪影的模样,还真是有种儒雅君子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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